托老板娘的福,宋黎对成衣有了阴影,不敢再买。
就算是簇新的也觉膈应。
无奈,宋黎只能硬着头皮去了卖布料的铺子。
她给宋小小扯了一丈麻布,够小孩儿做两身衣裳的——她想着自己于女红是新手,那一身多的就当练手,做的成就最好,做废了就立马重做,也省得再跑一趟布店。
自己也扯了一丈布,另外还买了几斤棉花和一些针线。
从布店出来,宋黎又去了趟书局。
——她不会做衣服,原身也不会,记忆空白,可不得现学嘛。
挑了本教女红的《内观日疏》,付账时,书局老板挑眉看向村姑模样土得掉渣的宋黎。
“你识字吗?”他问,语气嘲讽。
宋黎不客气地怼回去:“你是做生意的吗?”
开门做生意,只管卖就行了,哪那么多废话!
再说识不识字关你屁事!
老板被怼得一噎,低下头算账收钱。
心里很不屑。
嘁,一个穷丫头刚在书架上翻翻找找,装的好像真看得懂一样!
嘴巴还这么凶!
他就问一下不行吗?
宋黎付了钱,拿上书,拉着宋小小走出铺子。
在她身后,偏巧有个女客与她前后脚踏入书局。
“老板,我的书卖出去了吗?”女客一进门就问。
老板看她一眼,连忙收起方才的懒散神情,堆上热情却未达眼底的假笑。
“女先生,卖出去了一本。”
女客是本镇梧桐书院院长的千金,从小读书把脑筋读坏了,竟不肯嫁人,还想开办什么女学,让别人都叫她“女先生”。
又自己写书,偷偷自费印刷放在书局卖。
周全打心底瞧不上这种不务正业的女人,可看在院长的面子上,他还是恭敬奉承着。
谁让院长指定书院里的学子都到他这儿买书呢?
“真的?”
一听终于有人买了自己的书,陶斐然激动得两眼放光,暂时忽略了周老板的皮笑肉不笑。
开心,她就知道她的书还是有人想看的!
决定了,除了《内观日疏》,她回去还要再写一本《外观日疏》,这次专门写科举入仕之道!
宋黎丝毫不知自己被逼无奈的买书之举给某个人带来了什么,她牵着宋小小的小手走在回村路上。
时值黄昏,温暖的夕照将姐妹俩贴地的影子拉得老长。
宋小小边走边忍不住往宋黎挎在臂弯的竹篮里瞄。
“姐,新衣服什么时候能穿?”
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穿过新衣服,往常都是看婶婶给表哥做新衣,她连看一眼都会被骂“只知道臭美的骚丫头”。
对女红尚一窍不通的宋黎:“……”
感受到宋小小期待的眼神,顿觉压力巨大。
俩人正走到村口,忽然一个妇人迎面冲了上来,破口就骂:
“死丫头,你为啥不收我儿子捡的贝壳?”
她指的是昨天宋黎出钱让村里几个皮小子捡贝壳的事。
但当时宋黎只出了十文,说好了一文钱买二十个贝壳,一共买两百个,买满两百个后她便不要了。
也就是说,那些后捡贝壳回来的孩子,白辛苦一场却挣不到钱。
而为了抢先卖贝壳,几个孩子都互相掐过架,那些后捡贝壳的孩子,可谓是白辛苦加白挨打还挣不到钱。
这就非常极其以及十分的令人恼火!
所以许氏怒气冲冲来找宋黎算账!
宋黎哂笑:“你都叫我死丫头了,我干嘛要收你儿子的贝壳?”
“你!”
许氏没想到宋黎这么牙尖嘴利,脸都气红了。
她气急了,加上宋黎原本名声不好,口不择言起来,“你个没人要的骚货!你爹你娘不要你,十里八乡的男人也不要你!现在下贱的主动搬到男人家里住!”
村里人早就知道宋黎搬去与从外乡逃难而来的赵家人同住。
尽管那房子本来就是宋大家的,尽管宋黎带着宋小小单独住在后院,赵宋两家形同邻居,可许氏不管,她生气了,怎么痛快就怎么骂。
村道上来往的村民自是听见了许氏的辱骂。
有些心软的大婶大娘劝道:“丁顺家的,你不可怎么往大丫身上泼脏水,之前都是因为宋老二他们虐待,大丫走投无路才一心恨嫁的。”
许氏冷笑道:“以前是误会,那现在呢?宋老二俩口子那天闹了个没脸,至今还臊得躲在家里不敢出来,谁又为难她了?是她自己巴巴地搬去和赵家父子住的!”
“这就是个贱种,倒贴都没男人要的脏货,活该你叔婶一直都不喜欢你,往死里磋磨!下贱不要脸的小娼——”
最后一个字尚未出口,远处就走来了一人。
是赵家那小子!
许氏眼皮一跳,嘴巴张了几张,终于还是闭嘴。
大虞朝奉行的是男尊女卑,贵人家如此,乡下人更重此风气。
谁家要是有儿子,哪怕穷得叮当响,哪怕是个破落户,也比只生了女儿的财主家摇杆子硬。
当年宋大被抓壮丁后他老婆之所以改嫁,正是因为生下的第二胎——宋小小是个女娃,倘若生的是个小子,宋大老婆说什么也会熬住。
许氏见到一身血气方刚的赵有常走近,心头不自觉突了一突。
她怂了。
宋大丫不检点是宋大丫的事,她可不敢嚼舌头嚼到赵有常这个大男人身上去。
许氏拉起自家小儿子就想退缩。
宋黎不明就里,但她也没客气,不会因为许氏半路住嘴就轻轻放过,她上前一把扯住许氏衣领,扬手“啪”的一声扇向许氏的脸。
由于喝了灵泉水,宋黎的手劲极大,一巴掌下去不仅把许氏半边脸打肿了,下巴也脱了臼。
——这却还是宋黎刻意收敛后的力道。
许氏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却是不敢哭,一是被宋黎的凶恶吓坏的,二是下巴脱臼,张嘴哭喊会更疼。
宋黎嫌恶地推开许氏,像是对待一件令人恶心的垃圾。
围观村民都惊呆了,一会儿看看宋黎,一会儿看看许氏,一时间不知道该帮谁。
不过最令他们吃惊的还是宋黎这个人——一个女娃家,上没有父兄撑腰,下没有弟弟指望,前没有夫婿依靠,后又带着个累赘妹妹,外加还被卖过身,没倚杖没前途没名声的,咋就敢这么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