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中午吃过阳春面,宋黎晚饭开了两包螺蛳粉换口味,她把米粉放进陶罐加入灵泉水煮着,然后坐在门槛上看书。
非是她好学,而是天气马上就冷了,再不做冬衣就会挨冻。
正照着书中解释学穿针引线,眼前忽然一暗。
赵有常站在篱笆墙对面的瓜棚下。
“你就不想着挽回一下自己的名声?”
其实他是在试探,被人泼脏水却不急着为自己辩白的姑娘他还是第一次见。
即便再将门虎女,怕是也做不到前一刻被当众羞辱,后一刻就回家安静做针线的。
宋黎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淡道:“以前是想过,但现在算了。”
在发现皮小子撒尿和泥来打她时,她就放弃了。
她之前明明澄清过,可村民不但当时不能站出来帮她,事后还纵容自己孩子打她。
既然澄不澄清的结果都一样,那何必这么辛苦?
她精力有限,只想守护好自己在乎的人,懒得理这些有的没的。
“可你是个姑娘家。”
赵有常看着少女清澈的眼眸,忍不住又问。
“……”
这还用得着他提醒!
宋黎斜晲了下赵有常。
夕阳西下,他背后是灿烂的云霞。
他那张假脸被霞光照着,线条柔和,看着倒也算逼真。
只是她学过医美,研究过骨骼肌肉,眼力早就练出来了,对方无论穿了多少层衣服她都能一眼看透,何况区区一张人皮面具。
宋黎说:“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想说什么还不是别人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的事?若时时刻刻在乎那些说三道四,看起来是珍惜名誉,自珍自重,实际不累吗?况且名声好又怎样?”
无非多几句夸赞而已。
有这图虚名的功夫,她还不如琢磨琢磨怎么把冬衣做出来呢!
她可不信村里人会看在她名声好的份上,就把自己身上仅此一件的过冬棉衣舍给她穿!
赵有常深深地看着她。
他还以为她是破罐子破摔,或是说等挣够了钱再搬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没想到她根本不屑一顾。
他忽觉有些好笑。
世人皆将女子名节看得比命重,她对此却一无所知。
究竟该说她是豁达,还是缺心眼?
宋老二和何氏竟连最基本的处世之道都没教给侄女,亏宋老二还是个之乎者也的读书人,昔日之苛待,可见一斑。
再看一眼宋黎笨手笨脚穿针的样子,摇头。
连女红都没学过,何氏往昔是拿这丫头当牲口养的吧。
不过不懂也好,不懂少烦恼。
另一边,宋老二家。
因为宋黎钉死了门窗,这几日他们一家三口都是关在大屋里度过的。
“娘,我要出去。”宋玉太闷了,说着又想去踹门。
何氏忙一把拽住,塞给他一个蜜枣安抚。
大屋里有水有柴有米有面,他们不至于渴着饿着,加上何氏平时有把零食和肉干藏大屋的习惯,被关的这几日他们日子过得还算舒服。
但是没有宋大丫捏肩捶腿;
没有宋大丫端茶倒水;
没有宋大丫在他们不顺心的时候供他们打骂出气……
他们日子就过得很不舒服!
还有,眼下虽是深秋,没什么农活,但一过完年就得翻地,还得挑种催芽播种……这么多农活,宋大丫不在他们找谁干去?
他们自己干不累吗?
到镇上雇长工不花钱吗?
所以,还得使唤宋大丫。
至于宋小小也一样,虽然她只有十岁,但也是半个劳力,不使唤白不使唤。
“玉儿乖,听娘的再多忍几天,咱们已经三天没出去了,只要再等几天,乡亲们肯定会看不过去,看在我们是长辈又可怜的份上,就是原来不帮我们的也会帮我们。”
何氏试图卖惨,逼宋大丫姐妹回来。
一旁宋老二听得直皱眉,因为他不想让侄女儿回来。
“我都跟你说了几遍了,那宋大丫把王老财得罪狠了,再留着她是个祸害,你就不怕王老财报复宋大丫时把我们也带上?”
何氏却满不在乎地道:“怕什么,我们已经在村正家写了断亲文书,那宋大丫早就跟我们没关系了,我不过是叫她来干活,要是王老财来报复,我们再像解雇长工那样把她赶走不就行了?”
宋老二气恼道:“你就当她死了不行吗?反正她若是没从王老财手里逃出来,我们不也使唤不着她?”
他倒不是好心,只是怕王老财发起火来不管不顾,连他们一起打杀。
“可问题就在她逃出来了呀,既然都逃出来了,那我干嘛白放着不使唤?”
“再说小贱人那天打断了我的手,不折磨报复回来我咽不下这口气。”
宋老二见何氏死活不听劝,气得直嘬牙花子。
女人就是没出息,眼睛总盯着眼前一点子蝇头小利不放!
……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清晨,窗明几净的古代教室里,传来朗朗读书声。
宋黎担着水桶,摇摇晃晃地往教室的方向走。
饶是有原身的记忆和肌肉记忆,她仍是不太会担扁担,哪怕水桶里一滴水都没有——她担的是两只空桶。
而她也不是诚心来打水,只是看中了水井旁是村里学堂的后窗。
那个什么,她之前不是被宋小小怀疑识字了嘛,不来学堂多混几回,怎么把识字的事给圆过去?
今天打水的人比较多,水井前排起了长队,宋黎不急,优哉悠哉地排在队伍最末,一边偷听学堂里夫子讲课。
独偷学不如众偷学,宋黎还把宋小小也带上了。
“宋姑娘。”扮成老妪模样的明月叫她。
宋黎微微一惊,扭过头呵笑道:“大娘好。”
面前女子从骨相上看最多二十五,脸上未施脂粉遮掩,却依旧一副上了年纪的大妈模样。
显然是长得太着急型的。
宋小小也甜甜地喊了一声“大娘”,同样换来一个善意的回应。
眼下村里怕是只有这位会如此爽朗地和她们打招呼了。
宋黎和明月一起排队,一起挑水回家。
等到了门口,二人分手,明月从前门进前院,宋黎推开边门进后院。
望着宋黎的背影,明月默默叹气。
他们与宋姑娘明明分院住着,况且主子这边还有她这个女眷一起,村里人居然还能传出闲话,真是有够闲!
宋黎正不怎么熟练地挑着担子朝里走,忽然身后有人叫住她。
“大丫……姐。”
叫得极其别扭,分明打心底里不情愿,却又不得不叫。
宋黎回头,发现叫她的是钱虎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