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屋里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浮动着细微的尘埃。
何雨水趴在小桌上，小小的身子坐得笔直，正一笔一划地描着红。她稚嫩的小手紧紧攥着铅笔，专注得连额头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何雨柱坐在她身旁，没有出声打扰。
他的目光落在妹妹身上，心中一片安宁。
这几日，他将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师父王福荣留下的那本菜谱里。那本用牛皮纸包裹、边缘已经磨损卷边的册子，成了他的圣经。
它不像【神厨传承】那般包罗万象，如同一座巍峨的知识宫殿。
它更像一位老友，在耳边絮絮低语。
没有玄奥的技巧，只有对寻常食材最朴素的敬畏。如何让一块猪油在锅中熬炼出最醇厚的香气，如何用一把粗盐逼出鱼肉最深层的鲜甜，如何通过火苗的颜色和声响，去判断锅中那转瞬即逝的火候。
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师父一生的心血。
何雨柱白天就在厨房里，对着那本菜谱反复揣摩，练习着最基础的刀工与火功。晚上，灶台的余温还未散尽，他就点亮煤油灯，一个字一个字地教雨水读书。
“哥，你看，这个‘家’字，我学会了。”
雨水举起写得歪歪扭扭的作业本，满眼都是期待。
何雨柱接过，郑重其事地看着，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写得好！我们雨水真聪明！”
妹妹的笑脸，比窗外最灿烂的阳光还要明媚。
清贫的日子，因为这份相依为命的温暖，而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咚、咚、咚。
沉稳而有力的敲门声，打断了屋内的静谧。
何雨柱眉头微动，这个时间点，会是谁？他起身开门，门外站着的身影让他有些意外，但随即放下了心。
来人是钱卫国。
他今天脱下了那身笔挺的警服，换上了一件半旧的蓝色工装夹克，脚上蹬着一双厚底的黑布鞋。可即便如此，他站在那里，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锐利，那股子精悍的气质，半分未减。
“钱哥！”
何雨柱脸上立刻堆起了笑，热情地将他让了进来。
他朝妹妹递过去一个眼神。
何雨水心领神会，立刻放下铅笔，迈着小碎步跑到暖水瓶边，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倒了一杯热水，用两只小手捧着，稳稳地端了过来。
“叔叔，喝水。”
“哎，好孩子。”
钱卫国笑着接过水杯，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他环视了一圈屋子，目光中透出几分赞许。还是那间简陋的屋子，但墙角堆放的杂物不见了，地面扫得干干净净，桌椅也擦得发亮，比他上次来时，多了一股活人的气息，一种家的味道。
“你小子，可以啊，把日子过起来了。”
钱卫G国抿了一口热水，语气里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欣赏。
“都是雨水勤快。”何雨柱谦虚道。
简单的寒暄过后，屋子里的气氛渐渐沉了下来。
钱卫国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他从夹克口袋里摸出一包“大前门”，抽出一根递给何雨柱，自己也点上了一根。
廉价烟草特有的辛辣气味，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何雨柱的心，随着那升腾的烟雾，一点点悬了起来。他知道，正题要来了。
钱卫国深深吸了一口烟，让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才缓缓吐出。
“柱子，今天来，是跟你说一声你父亲何大清的事。”
来了。
何雨柱夹着烟的手指，不易察觉地收紧了。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干得发疼。
“我们找了你父亲之前在厂里的老同事，又顺着你给的线索，派人去了保定那边摸排。人，确实是找到了。”
钱卫国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小锤，一下下敲在何雨柱的心上。
“他……他还好吗？”
何雨柱开口，声音嘶哑得让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他以为自己能做到心硬如铁，可当“父亲”这两个字从别人口中说出时，那根连接着血脉的神经，还是被狠狠地拨动了一下。
钱卫国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窗外，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措辞。这种犹豫，比任何直接的坏消息，都更让人心头发沉。
“消息……不太好。”
他终于开口，弹了弹烟灰，语气变得异常沉重。
“何大清现在的情况，很复杂。”
“他确实是跟一个姓白的寡妇住到了一起。根据我们同志的调查，那个女人在当地的名声，不太干净。”
何雨柱的脸色，白了一分。
“不止是这样。”钱卫国的声音更低了，“他还搅和进了一个叫‘互助会’的玩意儿里。那东西，说白了，就是个民间的摊派集资，拉人头，许诺高回报，实际上就是个无底洞。性质很恶劣，不清不楚的。”
非法集资！
这四个字，如同晴天霹雳，在何雨柱的脑子里炸开。
他想象过父亲的种种不堪，却从未想过，会和这种事情联系在一起。
钱卫国看着他瞬间煞白的脸，没有停顿，继续用一种冰冷的、陈述事实的口吻说道：
“最麻烦的是，前段时间，他为了那个寡妇，跟人动了手，起了冲突。具体原因还在查，但结果是，他欠了对方一笔钱。现在人为了躲债，已经不见踪影了。”
“我们保定那边的同志，正在对他可能出现的地方进行布控。但因为他卷入的那个‘互助会’牵扯的人不少，我们暂时不能直接接触他，怕打草惊蛇，影响整个案子的侦破。”
一字一句，都像是一盆冰水，从何雨柱的头顶，狠狠浇下。
他心中残存的，关于父亲的最后一丝模糊的、可笑的幻想，在这一刻，被彻底浇得粉碎。
那个男人，不是落魄，不是无奈，而是主动地，一步步地，将自己的人生拖入了泥潭。他不仅抛弃了家庭，更是在外面惹是生非，成了一个藏头露尾的欠债人，一个卷入非法组织的逃犯。
何雨柱感觉自己的肺腑之间，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浸了冰水的棉花，又冷又堵，让他喘不过气。
他嘴上说着要断绝关系，可内心深处，或许还藏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盼。
或许父亲有什么苦衷？或许他只是一时糊涂？
现在，所有的或许，都成了一个笑话。
钱卫国将何雨柱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掐灭了烟头，将手按在了何雨柱的肩膀上。
“柱子，今天来，除了通报情况，也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严肃。
“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所有证据，你父亲何大清的行为，已经构成了事实上的遗弃。你们兄妹俩都未成年，他作为法定监护人，非但没有尽到抚养义务，反而恶意失联，将你们置于无人照管的境地。”
“所以，如果你愿意，你可以代表你和你妹妹，向法院提起诉讼。”
钱卫国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告他，遗弃罪。”
“只要法院立案，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他列为追逃对象，对他进行全国通缉。这样一来，能极大地压缩他的活动空间，逼他尽快现身。”
起诉自己的父亲？
告他遗弃罪？
何雨柱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个提议，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他的心上。
这比直接告诉他，何大清死了，还要让他感到痛苦和屈辱。
死了，不过是父子缘尽，一了百了。
可现在，他要去亲手将自己的父亲，钉在罪犯的耻辱柱上。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何雨柱，有一个因为跟寡妇私奔、欠债不还、抛弃子女而被通缉的父亲。
这简直是把何家的脸，连同祖宗的牌位一起，扔在地上，再狠狠地踩上几脚。
这让他以后怎么在四合院里抬头做人？
让雨水，这个马上要上学的女孩，以后在学校里，在同学面前，怎么自处？
“那个逃犯的女儿！”
“他爸爸是个坏蛋！”
他几乎能想象到那些恶毒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指指点点。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那根被遗忘在桌角的“大前门”，还在冒着袅袅的青烟，像一个无声的叹息。
何雨柱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两种声音在疯狂地撕扯。
一个声音在咆哮：告他！让他身败名裂！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另一个声音在哀求：不要！那毕竟是你的父亲，是你血脉的源头。你这样做，毁掉的，也是你自己的名声。
他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反复炙烤。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