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酒肆里，林昭兑现承诺，点了满满一桌子的好菜，更要了好几坛招牌的醉魂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碗泛着幽蓝光泽的仙酿下肚，气氛越发活络起来。
牛头已经喝得有些醺醺然，巨大的牛脑袋一点一点，马面虽还坐得端正，但那双硕大的马眼里也少了平日的肃杀，多了几分松弛。
而一旁林昭托着腮，脑子里是江妄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和那卷冰凉的竹简。
她越想越觉得纳闷，忍不住把憋了半天的疑问抛了出来：“牛大哥，马大哥，你们说这江城主……怎么就盯上我了呢？”
“我寻思我也没得罪过他啊？上次交易也是他先找上我的啊。”她撇撇嘴，“难道就因为我看起来比较好骗？”
马面闻言，沉吟了片刻，巨大的下颌动了动，缓缓说道：“或许，并非因为你得罪他，也非你好骗。更可能，是因为你能一天之内解决苏婉的执念。”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毕竟，当年那位江城主能以鬼魂之身创建这偌大鬼市，屹立千年而不倒，据说……也是因一段极深的执念”
“啊？真的假的？”林昭一下子坐直了身体，酒都醒了大半，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看起来不像啊，那么云淡风轻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居然也是执念深重的鬼？”
她更觉得困惑了，挠了挠头：“而且这样说不通啊，这解决执念，不就是查案子找线索，最后把执念源头给找出来化解掉就行了吗？”
“这事只要脑袋灵活点，胆子大点，跑得快点儿，不就好了。用得着他这么费尽心思，又是交易又是五千万的来坑我这么个小鬼差？”
在林昭看来，这更像是一份需要跑腿和动脑的侦探工作，虽然有点刺激，但似乎也没玄乎到需要被如此看重的地步。
“嗝儿！”旁边的牛头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喷出一股带着酒气的白烟。
他显然醉得更厉害了，听到林昭这天真的话，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拍林昭的后脑勺，力道之大差点没把她拍进菜盘子里。
“嚯！说什么呢傻丫头！你以为执念……嗝……真有那么好解决啊？”
他晃着硕大的牛头，舌头有点打结，但语气却异常认真：“那玩意儿……考验的可不止是鬼差的应变能力！更……更重要的！是解决执念的那个人，得心思纯净！”
“心思……纯净？”林昭更懵了，“这跟我有啥关系？我看起来像这块的料？”
“关系大了去了！”牛头眼睛瞪得溜圆，努力想让眼前的重影聚焦，“你以为执念是啥？是那些鬼魂放不下的怨气、痴念……”
“心思不纯的人，靠近那些执念，轻则被影响心智，自个儿也变得偏执狂躁。”
“重则被执念里的负面情绪污染，说不定自己就陷进去，成了新的怨鬼。”
马面适时地接口，声音沉稳地补充道：“老牛说的没错，执念如泥潭，解决者若自己都欲望缠身，非但不能将沉沦者拉起，反而极易一同陷落，使其怨鬼便厉鬼。”
听到这话的林昭头顶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她眨巴着眼睛，脸上写满了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她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鼻子。
“我？心思纯净？”她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十足的荒谬感。
“牛大哥马大哥，你们是不是喝多了看走眼了？还是这醉魂酿其实叫糊涂酿？”
“地府谁不知道我林昭最爱小钱钱？为了五千万，我连江城主的坑都敢闭着眼睛往下跳，你跟我说这叫心思纯净？”
林昭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我天天琢磨着怎么赚外快，怎么提前退休回阳间当包租婆，看到好东西就想能不能折现……”
“我这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写着贪财俩字，跟纯净有半毛钱关系吗？”
林昭越说越觉得离谱，简直怀疑牛头马面是不是在集体逗她玩。
被她这么一通抢白，牛头和马面也愣住了，俩鬼差对视一眼，巨大的眼睛里也同时浮现出几分茫然和狐疑。
牛头那醉醺醺的大脑努力运转了一下，铜铃大眼里充满了真诚的困惑，他凑近马面，压低了声音嘀咕道：
“老马，俺仔细瞅了瞅……这丫头片子好像说的……是实话啊？”
“她这满脑子都是钱的样子，跟心思纯净好像……是不太搭哈？”
马面甩了甩鬃毛，长长的马脸上也露出深思的表情，他沉吟道：“确实……如此说来，是有些矛盾。莫非……”
牛头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般脱口而出：“俺知道了！肯定是那江城主年纪太大，眼神不好了！对！一定是这样！”
林昭：“……”
虽然知道是在帮她质疑，但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呢，感觉自己被骂了，但她没有证据。
马面似乎觉得这个说法过于草率，用蹄子轻轻碰了碰牛头，示意他闭嘴。
然后试图找个更合理的解释：“或许……江城主所指的纯净，并非我等寻常理解的那种……而是呃……不谙世事？”
他自己也越说越没底气，毕竟林昭这贪财属性实在太过突出耀眼，几乎掩盖了一切。
林昭看着两位陷入逻辑混乱的老牌鬼差，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里那点纠结瞬间烟消云散。
“算了算了！”她大手一挥，非常想得开，“管他江城主是眼神不好还是用词不当，反正答案到手了，五千万的饼他也画了。”
她美滋滋地拿起怀里那卷冰凉的竹简，忍不住吧唧亲了一口，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能照亮鬼市的昏暗角落。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费那脑子干嘛。有这功夫，不如好好研究研究我的包租婆计划书，嘿嘿嘿……”
说着她仿佛已经看到无数人民币长着小翅膀向她飞来，笑得见牙不见眼，刚才关于心思纯净的争论立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牛头马面看着她这变脸速度，再次对视一眼，默契地决定放弃思考这个深奥的问题。
牛头晃着大脑袋，重新抱起酒坛：“就是就是！想那么多干啥，来！林姑娘，喝酒喝酒，庆祝你升官发财。”
“对，喝酒。”马面也举起了碗。
林昭也高兴地端起碗和他们用力一碰：“说得好！升官发财！为了我的包租婆大业！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