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问这一番滴水不漏的卖惨表演，效果立竿见影。
傻子弟弟的人设，就这么在凤安县菜市场的街坊邻里间立住了。
往后，无论徐问与王五做出什么异于常人的举动，自有无数大儒替他们寻经据典。
比如，王五那站得笔直的身板？
傻子嘛，一根筋，不懂得弯腰驼背。
比如，王五那警惕扫视四周的眼神？
傻子怕生，看谁都像要欺负他。
至于徐问，那个精明能干却被傻弟弟拖累的可怜哥哥。
更是收获了无数同情的目光。
徐问甚至亲眼见到，有两位大妈在不远处买菜，其中一人指着他的摊位，压低声音对同伴嘀咕。
“看见没，就那家，哥哥可怜的，带着个傻弟弟出来讨生活，真是不容易哦……”
另一位大妈则扼腕叹息。
“是啊，这包子做得再好吃有什么用？摊上这么个拖油瓶，这辈子算是完了。”
徐问：“……”
他面无表情地揉着面团，内心却早已波澜不惊。
刚把三轮车推进菜市场的地界，徐问就敏锐地感觉到，至少有七八道不怀好意的视线，从各个角落缠绕而来。
这些视线里，充满了贪婪、试探，以及一种看待猎物般的审视。
他昨天占的那个十字路口黄金摊位，此刻正歪歪斜斜地站着三五个流里流气的青年。
他们嘴里叼着烟，抖着腿，目光如饿狼般死死盯着入口方向，显然是在等他自投罗网。
而周围那些原本还想看热闹的摊主，一见到徐问和王五推车进来，如同见了瘟神，不约而同地将自己的摊位往后挪了半米。
硬生生在徐问周围清出了一片真空地带。
生怕惹祸上身。
徐问对此视若无睹，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那几个青年，便推着车，径直走向了另一处相对偏僻的空地。
他不惹事，但也从不怕事。
换个地方，只是不想耽误做生意。
然而，他刚把蒸笼摆好，那群青年便骂骂咧咧地围了上来。
为首的是一个染着一撮黄毛，穿着紧身背心，露出两条纹着青龙胳膊的家伙。
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歪瓜裂枣的小弟，一步三晃，将徐问的小摊围得水泄不通。
“小子，新来的？”黄毛用下巴指着徐问，一副天王老子的做派。
王五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捏着拳头，身躯微微前倾，那股军人般凌厉的气势几乎要压抑不住！
“别动。”
徐问眼疾手快，一把按住王五即将抬起的手臂，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先看看。”
王五眉头一皱，终究还是听话地松开了拳头，只是眸子依旧死死锁定在黄毛的喉咙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味。
周围的摊主们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纷纷将头埋得更低，生怕被这群地痞注意到。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这群人围着徐问的小摊，既不开口要钱，也不动手掀摊，就那么直勾勾地站着，用一种他们自以为很凶狠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徐问。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过去了。
徐问甚至悠闲地从车斗里摸出个小马扎，一屁股坐了下来，还顺手递给王五一个，两人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闭目养神。
徐问差点没绷住，一口气差点把自己呛死。
就这？
我还以为要上演什么全武行，结果你们就搁这儿跟我玩瞪眼比赛？
他身后的一个小弟，被这诡异的气氛搞得有点发毛，忍不住凑到黄毛耳边，用蚊子般的声音问。
“大哥，咱就这么站着？有用吗？”
黄毛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自负的歪嘴龙王笑，眼神中充满了智珠在握的从容。
“你懂个屁！”他压低声音。
“这叫气势压迫！你没看那小子连头都不敢抬，不敢跟老子对视吗？这就证明他怕了！有咱们兄弟几个镇在这里，你看哪个不开眼的客人还敢过来买东西！”
另一个小弟顿时恍然大悟，马屁如潮水般涌来。
“大哥英明！高！实在是高！”
之前提问的小弟还是有点不解，他指了指悠哉坐在马扎上的徐问，小声嘀咕。
“可那小子怎么还坐下了？他是不是被大哥您的王霸之气吓得腿软了？”
黄毛脸上的笑容更加得意了。
就在这时，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嗓门，炸响在寂静的菜市场。
“哎哟！可算找着你了！小伙子！”
只见一个穿着碎花衬衫的大姐，身后跟着四个同样精神矍铄的老姐妹，组成一个夕阳红战斗方队。
拨开人群，无视了黄毛等人凶神恶煞的气势压迫，径直冲到了徐问的摊位前。
黄毛和他的一众小弟全都懵了。
“大哥，这怎么还有客人？”二傻小弟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黄毛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他强行挽尊，干咳一声。
“咳！肯定是这老娘们儿老眼昏花，没看见咱们兄弟几个的威严！”
徐问抬眼一看，也认出来了，这正是昨天那位好心提醒他，还买了四个肉包的大姐。
他站起身，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大姐，这么巧。我上午在十字路口那边，下午才来这儿。”
“哎呀！那我下次就去路口堵你！”
大姐一拍大腿，脸上满是找到救星的激动。
“小伙子，你这包子是神仙做的吧！”
不等徐问反应，大姐已经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
她那个怀孕的儿媳妇，害喜害得特别厉害，最近吃什么吐什么。
“一口饭咽下去，能吐出来三口酸水！就这三个月，体重不但没长，还掉了整整五斤！人都瘦脱相了！”
“医生都发话了，说再这么下去，别说孩子了，大人的命都危险，建议我们……把孩子拿掉。”
全家人愁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想尽了办法，山珍海味换着花样做，可儿媳妇闻到味儿就吐，别说吃了。
“昨天我拿回去那四个包子，本来也没指望她能吃，就随手往桌上一放，自己转身去厨房忙活了。”
“结果你猜怎么着？”
“我一回头，就看见我那儿媳妇，正坐在凳子上，一口一口地把那四个肉包子，全给啃完了！连点渣都没剩下！”
“她说，自从怀孕，闻到荤腥味就犯恶心，几个月没碰过肉了。可你这肉包子，她闻着不但不恶心，还香得她流口水！”
大姐激动地挥舞着手臂。
“整整四个大肉包啊！她吃完之后，不但没吐，还摸着肚子，满脸回味地问我，妈，这包子哪儿买的？我明天还想吃！”
“简直是稀奇！”
“我当时就琢磨着，这事儿不对劲！”
大姐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引得半个菜市场的人都侧目而来。
“一整天，我儿媳妇精神头那叫一个好，面色都红润了！我还以为是孕吐的劲儿过去了，高高兴兴给她炖了鸡汤，煮了两个土鸡蛋补充营养。”
“哪知道啊！就那鸡蛋味儿一飘出来，我那可怜的儿媳妇，扭头就把早上喝那点米粥全吐了！吐得天昏地暗，胆汁都快出来了！”
周围的听众，包括那几个假装不在意却竖着耳朵的地痞，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时候我才彻底明白过来！”
“问题不出在人身上，关键就在你这包子！是你的包子救了我儿媳妇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