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这位在罪犯面前都面不改色的中年汉子，猛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发出了凄厉的哀嚎。
“我的招牌啊——！我的凤安之光啊——！怎么就要飞走了啊——！”
他趴在桌上，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哭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
哭了半晌，所长猛地抬起通红的双眼，一把揪住辅警的衣领。
“不对！这不合理！一个便衣！他一个干刑侦的，手艺凭什么这么好？！那包子，隔着屏幕我都闻到香味了！”
他的脑回路开始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运转起来。
“难不成，他当年是想应聘咱们警局食堂的大师傅，结果档案投错了，阴差阳错当了警察？”
“所长，你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所长松开他，转而一拳砸在桌上，怒视着闻声赶来的辅警队长。
“老张！你们出警前为什么不核实清楚身份！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辅警队长一脸无辜，默默地往后缩了缩。
“所长，是您亲自下令，让我们全队出动去现场维持秩序的。我们当时也不知道那是自己人啊……”
言下之意，这口黑锅，我们不背。
所长再次陷入了绝望。
但仅仅几秒后，他眼中又一次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等等，或许还有机会！”
他神经质地搓着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万一！我是说万一，徐问同志的志向根本不在一线，他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做个生意人呢？人各有志嘛！”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便如野草般疯长。
“对！一定是这样！去派个口才最好的人，现在就去跟他聊！就说我们凤安县求贤若渴，愿意倾尽所有，助他成就一番美食霸业！”
同一时刻，东海市城南分局。
某个夜猫子警员，正刷着手机短视频，突然发出一声惊呼，随手就将链接转发到了分局内部的大群里。
【卧槽！兄弟们快看！凤安县出神人了！】
视频，正是所长在菜市场对徐问大加赞赏，甚至隐隐有托付凤安未来之意的片段。
群里瞬间炸开了锅。
【这不是咱们一队的徐问吗？我靠，他什么时候辞职下海了？】
【这摊子，这手艺，这排队的阵仗！我傻了，咱们队里藏着个厨神？】
【看看凤安那个所长的表情，就差给徐问当场磕一个了！太给咱们城南分局长脸了！】
【辞职了好啊！就这手艺，不出一年，妥妥的东海市新晋富豪！兄弟们以后去吃饭能免单不？@徐问】
大部分人并不知道徐问的任务性质，群里的气氛一片欢腾，充满了对同事即将暴富的调侃与祝福。
然而，一队队长李泰和的手机屏幕前。
他的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
那近乎谄媚的吹捧，在他听来，字字诛心！
这是赤裸裸的挖墙脚！
那个姓王的，看上我的人了！
就在李泰和准备在群里发飙的前一秒，一条系统提示冷冰冰地弹出。
【局长安卫国已撤回一条消息。】
紧接着，安卫国亲自发了一句话，言简意赅。
【不信谣，不传谣。】
整个群，瞬间鸦雀无声。
李泰和却坐不住了，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手机都来不及揣进兜里，一阵风似的冲向了局长办公室。
门被粗暴地推开。
安卫国正戴着老花镜，气定神闲地用紫砂壶冲泡着一壶大红袍。
茶香袅袅，与李泰和满身的杀气格格不入。
“局长！”李泰和气喘吁吁，指着自己的手机，声音都在发颤。
“您都看见了！凤安那帮人，他们想挖我的人！徐问是咱们一队的宝！绝不能让他被调去那个破地方卖包子！”
安卫国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条斯理地洗着茶杯。
“急什么，坐下，喝杯茶。”
“我还喝什么茶啊我！”李泰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再晚一步，我的人就要被那个老狐狸给拐跑了！”
安卫国终于抬起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将一杯澄黄透亮的茶汤推到李泰和面前。
“放心。”
“我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
“在东海市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没人有这个胆子，敢动心思让我的人改行。”
李泰和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放心了。
局长亲自发话，那徐问这块宝，就还是他一队的。
可紧接着，一股更深的疑惑缠上了李泰和的心头。
太不对劲了。
徐问不过是个刚入队不久的新人，就算能力再突出，手艺再惊人，何至于让局长如此看重？
我的人。
这种措辞，远远超出了一个上级对优秀下属的正常范畴。
这里面，有事儿。
李泰和的眼珠子滴溜一转，试探着往前凑了半步，脸上堆起谄媚的笑。
“局长英明！不过话说回来，像徐问这样的人才，咱们是不是也得给点特殊福利，免得他心里不平衡？”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安卫国的脸色，继续抛出诱饵。
“我听说，徐问现在还住在南郊的旧城中村，那地方环境又差，安保又乱，哪配得上咱们的精英干警？不如我给他申请一间专家楼的宿舍？带大厨房的那种，也方便他施展手艺，改善改善生活嘛！”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处处透着为下属着想的体恤。
然而，安卫国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眼皮都未曾抬起。
“不用了。”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一股子寒气。
“他未必看得上单位的宿舍。”
说完，安卫国呷了口茶，喉结滚动间，李泰和分明看到他后槽牙都咬紧了，那张素来沉稳的脸上，竟闪过一丝咬牙切齿。
李泰和嘴角的笑容僵住了。
得，明白了。
领导的看重，果然只是一门语言的艺术。
画饼充饥，口头嘉奖，玩得炉火纯青。
可一旦涉及到房子这种实打实的利益，立刻就变成了镜花水月。
真是……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啊。
他正腹诽着，脑中却如闪电般划过一个被遗忘的片段。
上回，局长老爷子安泰山，那个退休后比在职时还能折腾的老活宝，不是嚷嚷着要搬去跟徐问一起住吗？
当时只当是个玩笑，可现在联系起局长这古怪的态度……
一个荒谬又似乎无比合理的念头，瞬间在李泰和脑海中炸开！
他猛地瞪大眼睛，几乎是脱口而出。
“局长！难不成徐问他现在住在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