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军营里。
伤兵的呻吟声和战马不安的嘶鸣声混成一片，活着的士兵们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擦拭着弯刀。
几个千夫长再次聚集在木雷的大帐里，他们看木雷的眼神里，已经没了之前的敬畏，只剩下怀疑和不满。
“木雷，这就是你说的胜利？”那个独眼千夫长第一个发难，他指着外面。
“一千个兄弟，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就没了，你这个代理万夫长，就是这么带兵的？”
“巴图，你什么意思？”木雷脸色阴沉地盯着他。
“我什么意思？”巴图冷笑。
“你根本就不配指挥我们，你除了让兄弟们去送死，还会干什么？我看我们还不如撤回草原，从长计议。”
“没错，这仗没法打了。”另一个千夫长附和道。
“那山林就是个吃人的怪物，我们的人填进去多少都不够。”
“住口！”木雷猛地一拍桌子，震得上面的羊皮地图都跳了起来。
他死死盯着帐内的众人。
“撤退？现在撤退，我们怎么跟大汗交代？也戈大人的仇谁来报？我们北狄勇士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他喘着粗气，在大帐里来回踱步，脑子里飞速旋转。
撤退是不可能的，那意味着他将永远失去成为万夫长的机会，甚至可能被追责。
必须赢，不择手段地赢。
忽然，他停下脚步，一个阴毒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
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
“那个赵子明不是很会躲吗？他不是把那片林子当成他的乌龟壳吗？”
“那我就把他的乌龟壳，连同里面的乌龟，一起烤熟！”
“传我将令，全军上下，立刻准备火箭、火油，有多少给我拿多少出来，我要烧了那座山！”
“什么？”巴图惊得站了起来。
“木雷，你疯了？那可是几十里的山林！”
“那又如何？”木雷打断他，眼神狂热。
“只要能把赵子明逼出来，烧掉一座山算什么？大火一起，浓烟滚滚，我看他往哪里躲，到时候，他们要么被活活烧死，要么就得从林子里滚出来，正好成我们骑兵的活靶子！”
看着状若疯狂的木雷，帐内的千夫长们都沉默了。
他们知道，这个计划虽然恶毒，却是眼下唯一可能翻盘的办法。
……
山坡上，赵子明正带着李虎检查一处新布置的绊马索。
忽然，一个负责瞭望的士兵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
“将军，不好了，你看山下！”
赵子明心里‘咯噔’一下，立刻站到高处，只见山下的北狄军营里，无数士兵正在忙碌，他们将一捆捆浸满油脂的箭矢搬运出来。
“这帮畜生！”李虎一看就明白了，恨恨地骂道。
“他们要放火烧山！”
赵子明面色凝重，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火攻，是所有山林战术的天敌。
一旦火势失控，他精心布置的一切机关陷阱都会付之一炬，更重要的是他们这近两千人，将无处可躲。
“慌什么。”赵子明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沉稳。
他转过头，对身边的传令兵下令：
“立刻传令全军，按第二套预案行事，所有人，立即向我们后山那条溪谷转移，那里是我们早就挖好的防火隔离带！”
“是！”传令兵飞奔而去。
“王铁！”
“在！”
“你带五百人，拿着工具，立刻去隔离带的另一侧，给我玩命地挖土，把隔离带再加宽加深，把挖出来的湿土都堆在迎风面，形成一道土墙！”
“明白！”
“李虎！”
“末将在！”
“你带剩下的人，把我们所有的水囊、水桶都集中起来，浸湿布料，分发下去，让兄弟们都捂住口鼻，另外，把我们营地里所有易燃的东西，全部搬到隔离带后面去，一点火星子都不能留！”
赵子明看着山下，北狄人的第一波火箭已经准备就绪。
他深吸一口气，喃喃自语：“木雷，你想用火逼我出来？那就看看是你这把火烧得旺，还是我的准备更周全。”
山脚下，数千名北狄骑兵排开阵势。
冲天的火光映红了每个人的脸庞，山风一吹，黑烟夹杂着火星，疯狂地向山上吞噬而去。
木雷骑在马上，双臂抱胸，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得意。
他身旁的独眼千夫长巴图，看着那片火海，眼神复杂。
“木雷，这火会不会太大了？”巴图的声音有些干涩，
“万一风向变了，吹向我们这边……”
“怕什么！”木雷瞥了他一眼，语气中满是轻蔑。
“也戈就是因为这种瞻前顾后的想法，才会被那个赵子明偷袭得手，打仗就是要够狠，对敌人狠，对自己也要狠！”
他用马鞭指着山上那片火海。
“这个主意，我早就想好了，之前跟也戈提过，他就是怕这怕那，不敢干，现在你看多简单？那些大齐人不是会挖坑吗？不是会放冷箭吗？现在让他们在火里好好享受吧！”
木雷放声大笑，笑声在噼啪作响的火焰中显得格外刺耳。
“巴图，你看着吧，等这把火烧完，山上那些老鼠就算不被烧成焦炭，也得被浓烟熏个半死，到时候他们还拿什么跟我们斗？”
周围的北狄士兵听着木雷的话，也跟着发出了嚎叫。
“烧死他们！”
“把大齐人都烧成灰！”
木雷举起弯刀，刀锋在火光下闪着嗜血的光芒。
“传令下去，所有人都把刀磨快了，等火势一小，就给我冲上去！”
他的声音充满了残忍的快意。
“我要活的，抓到那个赵子明，我要亲手剥了他的皮，至于其他人，一个不留，我要让他们的脑袋，堆满也戈大人的灵前！”
“嗷——”
数千北狄士兵齐声响应，纷纷抽出弯刀。
时间一点点过去。
山上的火势，在烧过一片区域后，似乎后继无力，渐渐小了下去。
木雷看准了时机。
“就是现在！”他猛地挥下弯刀，发出了总攻的命令。
“勇士们，冲锋，上山去捡人头，第一个砍下赵子明脑袋的，我赏他一百个奴隶，一千头羊！”
“杀。”
早已按捺不住的北狄骑兵，挥舞着武器，嘴里发出激动的吼叫，争先恐后，生怕功劳被别人抢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