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死了！”
这四个字，像四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三雄永泰的脸上。
大厅里的狂笑声戛然而止，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
三雄永泰脸上的倨傲和得意，一寸寸碎裂，化为狰狞的扭曲。
“你说什么？”
他一把揪住那个报信倭寇的衣领，几乎是把对方提到了半空中，眼中凶光毕露，“再说一遍！”
“大，大人……”
那倭寇被他眼中的杀气吓得魂飞魄散，裤裆里流出一股骚臭的液体，“望汐村负责清扫的一百多个兄弟全都被海贼杀了。尸体……尸体被挂在了树上……”
“砰！”
三雄永泰一脚将报信的倭寇踹飞出去，后者撞在柱子上，口喷鲜血，当场昏死过去。
“废物！一群废物！”
三雄永泰状若疯虎，拔出腰间的武士刀，疯狂地劈砍着大厅里的一切。
桌椅、屏风、古董花瓶，在他狂怒的刀下化为一地碎片。
他刚刚还在嘲笑棉谷无能，还在夸口要将海贼玩弄于股掌之间，转眼间，自己的人就被屠戮殆尽！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林云！”
他咬牙切齿地嘶吼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这两个字嚼碎了吞下去。
“大人息怒！”
旁边的手下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
三雄永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更加阴冷的毒辣所取代。
他缓缓收刀，目光投向了地图上那片连绵的青黑色山脉。
“五龙山……”
他冷笑一声，“以为躲进山里，我就拿你们没办法了吗？”
他很清楚，林云既然敢带着人回头反扑，杀了自己一百多号人，就说明他们已经放弃了从海上突围的念头。那些出海围剿的船队，多半要扑个空了。
“传令下去！”
三雄永泰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告诉我们出海的勇士，所有海贼盘踞过的岛屿，如果上面没人，就一把火烧光！连块木板都不要给他们留下！”
“还有，”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几个将领，“立刻集结三千人马，明天一早，随我出发，去五龙山！”
一个手下迟疑地开口：“大人，山中地形复杂，我们的人不熟地势，贸然进山，恐怕……”
“怕什么？”
三雄永泰不屑地打断他，“我们有上万官兵可以驱使，让他们在前面开路！就算用人命填，也要把那片破山给我翻过来！”
他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我倒要亲眼看看，那个叫林云的小子，到底长了三头还是六臂！我要让他知道，惹怒我的下场，比死还难受！”
……
与此同时，林云正带领着一支庞大而沉默的队伍，在五龙山崎岖的山路中艰难跋涉。
他们一路向西，一路收拢着从各个村庄逃出来的幸存者。
这些百姓大多衣衫褴褛，神情麻木，眼中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惊恐。
姜越和孙瑜将手下的人分散出去，像梳子一样梳理着山林，将一个个躲在山洞、树丛里的百姓和被打散的海贼兄弟找出来，汇入队伍。
队伍越来越庞大，气氛也越来越沉重。
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声在山谷中回荡。
血海深仇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像一块巨石，让他们喘不过气。
林云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他身后跟着孙韵和姜越。
他的脸色始终平静，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泄露了他内心深处那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们走了整整五天，终于在一处隐蔽的山坳里，追上了白瑾带领的先头部队。
两支队伍汇合，许琳琅、吴阿俏等人看到林云，冲上来抱住他，泣不成声。
她们已经从沿途逃难的百姓口中，听说了外面发生的一切。
林云没有太多时间安慰她们，只是拍了拍她们的后背，便立刻让白瑾带路，继续向大山深处进发。
他们必须走得更远，更深，找到一个官兵和倭寇绝对找不到的地方。
这一走，就又是十几天。
他们翻过了一座又一座山峰，穿过了一片又一片原始密林。
许多人因为不适应山路而病倒，更多的人在跋涉中磨破了双脚，但没有一个人停下。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停下来，就意味着死亡。
直到第二十天，当他们翻过一道陡峭的山脊时，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宽阔的河谷平原，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条大河从平原中央蜿蜒流过，两岸是平坦肥沃的黑土地，远处森林茂密，更远处则是高耸入云的雪山，如同一道天然的屏障，将这里与世隔绝。
阳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清风拂过，草木的清香沁人心脾。
这里，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连日来的疲惫、悲伤和恐惧，仿佛在这一刻都被洗涤一空。
“不走了。”
林云沙哑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片宁静。
他站在山脊上，望着这片充满生机的土地，紧绷了二十天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松弛。
“就在这里安顿下来。”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人们涌下山坡，冲到河边，尽情地喝水、洗漱，仿佛要洗去身上和心里的所有污秽。
队伍很快在河边的一片高地上安顿下来，开始搭建临时的营地。
林云没有休息，他带着孙韵、姜越和白瑾，骑马沿着平原巡视了一整天，确定了这片区域足够大，也足够隐蔽，没有任何人烟活动的痕迹。
傍晚，篝火在营地中升起，驱散了山中的寒意。
孙瑜和吴阿俏拿着一本册子，找到了正在对着地图研究地形的林云。
“清点完了。”
孙瑜的脸色有些凝重，“我们罗刹屿和月珑湾剩下的弟兄，加上路上收拢的其他岛上的散兵，所有能打的，加起来不到一千人。”
林云点了点头，这个数字在他的预料之中。
“百姓呢？”他问道。
“加上我们自己的家眷，还有路上收拢的那些村民，一共是两千七百多人。”
将近四千人的队伍，能战斗的却不到四分之一。
这已经不是一支海贼队伍，而是一个庞大的难民营。
“粮食还剩多少？”这是林云最关心的问题。
“我们从岛上带出来的，加上月珑湾的存粮，一共是三千六百石。”
吴阿俏在一旁补充道，“省着点吃，支撑到明年开春，应该没问题。”
三千六百石粮食，对于近四千人来说，并不算宽裕，但至少让他们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林云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一丝。
有地，有水，有粮，有足够的人手，他们就能在这里扎下根来，积蓄力量，等待复仇的那一天。
然而，吴阿俏接下来的话，却让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
她看着林云，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粮食能撑到开春，水源也充足，但我们现在面临一个比没有粮食更严重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