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镜悬空,残光如刃。
谢无欢指尖划过脸颊,血痕未凝,顺着下颌滴落。最大那片镜面映出他半张脸,另一侧却是无数重影——有穿锦袍的谢家子,有跪在退婚台上的弃徒,有拍卖会上捧着尿壶大笑的疯子。每一张嘴都在动,说着不同的话,唯独没有一句是他的声音。
他闭眼,刀锋再压。
血珠坠入镜心,镜面骤然一震,像是被什么从内部撞了一下。画面撕裂,浮现出一片火光冲天的片场。钢架倒塌,火焰吞噬摄影机,一个身影被气浪掀飞,撞向控制台。那人仰面倒下前,对着镜头笑了,嘴唇开合,无声却清晰。
“这戏我演够了。”
谢无欢睁眼,瞳孔泛金。
那一瞬,他记起自己是谁。不是谢氏败家子,不是天命逆袭者,不是被系统选中的漏洞。他是谢无欢,一个在爆炸前还惦记着明天补拍镜头的影帝。他演过忠臣、反贼、帝王、乞丐,却从没演过自己。直到穿越,直到被辱,直到每一步都踩在世人唾骂的刀尖上。
原来不是他在逆天,是天在借他试命。
他抬手,将残刃插进噬天鼎裂口。鼎身嗡鸣,黑金纹路如活物般游走,吸收镜片残血,发出低沉回响。那声音起初杂乱,渐渐汇聚成五道不同的声浪——
一声冷笑,来自万妖谷焚庙之夜,陆红绡站在火中,发间箭矢滴血:“你骂我狐媚惑主,我偏要烧了你们供的破庙。”
一声嘶吼,星海边缘,青璃以龙身硬扛雷劫,龙珠碎裂:“你说我龙族不配驭星,那我就撞碎你的天轨!”
一声佛偈,了尘坐化前,带发头颅悬于塔顶,眉心血咒崩裂:“我非佛子,亦非魔种,我是谢无欢的劫。”
一声撕帛,苏月婵当众扯碎道袍,赤足踏过宗门玉阶:“你们说我堕入魔道,可我看他疯癫,才知何为真道。”
一声低语,夜霓裳立于虚空尽头,魔心燃尽:“你不曾信我,可我信你疯得彻底。”
五声汇聚,鼎口喷出五道光流,直冲天穹。光中浮现出五女身影,皆非实体,而是从破碎摄像机残骸中挣脱的灵魂。她们被系统篡改过记忆,被设定为天道守护者,可此刻,每一双眼中都燃着不肯熄灭的执念。
“谁准你们动我的人?”
谢无欢低语,一脚踏碎脚下木板。虚空裂开,无数数据流如蛇般缠绕而上,试图将五道灵魂拉回格式化的深渊。光流剧烈震荡,五芒星阵未成,已有两道光芒黯淡。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鼎身。
“你们不是角色。”他声音沙哑,“你们是骂过我、恨过我、信过我的人。”
鼎鸣再起,声浪逆冲。这一次,是万民唾骂——玄天宗山门前的驱逐令,拍卖会上的哄笑,退婚台上的羞辱,敌宗门前的跪拜……所有他曾承受的辱,此刻化作洪流,灌入五芒星阵。
五道灵魂猛然一震,光芒暴涨。
陆红绡抬手,指尖燃起妖火,烧断缠绕心脉的因果锁链;青璃吐出半滴祖龙精血,冻住数据流;了尘诵出半句伪经,引业火反噬;苏月婵以仙基为引,炸开记忆封印;夜霓裳自碎魔心,释放被囚的本源。
五芒星阵终于成型,逆向旋转,撕开一道贯穿两界的裂隙。
光柱落下,另一端竟是雪白墙壁、金属床架、闪烁的仪器。病床上躺着一人,面容枯槁,身上插满管子,心电图平直如线。医生摘下听诊器,低声宣布:“脑死亡。”
话音未落,心电图突然跳动一下。
仪器发出短促蜂鸣。
医生一愣,再看屏幕,波形竟随光柱节奏起伏,仿佛有某种力量在遥远的彼端,用血与命,一寸寸撬开生死界限。
谢无欢盯着投影,缓缓抬起左手。腕上一道旧疤,是穿越前片场事故所留。他抽出逆鳞剑,沿着旧疤,一刀割下。
血如泉涌,顺着剑身流入阵眼。
五芒星阵轰然一震,光柱凝实,裂隙扩大。地球那边,心电图剧烈波动,医生惊呼后退,监护仪发出长鸣。护士冲进来,盯着屏幕不敢相信:“他……他有反应了!”
谢无欢看着那跳动的曲线,忽然笑了。
“这戏我演够了。”他低声重复,声音轻得像片落叶,“可你们忘了——”
他抬头,望向裂隙深处。
“我不收工。”
光柱骤然暴涨,撕裂虚空。五女灵魂齐齐向前一步,将最后本源注入阵法。谢无欢站立阵心,血流不止,却未倒下。他的脸皮泛起金芒,不是因羞辱,而是因厚到极致的执拗——世人骂他疯,他便疯得更彻底;天道说他该死,他偏要活着打脸。
裂隙另一端,医生猛然抬头,盯着心电图,声音发颤:“血压回升……体温上升……他……他在复苏!”
护士扑到床前,伸手探鼻息。
指尖微动。
她瞪大眼,脱口而出:“有呼吸了!”
——
谢无欢缓缓抬起右手,指尖一寸寸伸向裂隙。
离地球最近时,只差三寸。
三寸之外,是生。
三寸之内,是死。
他没再往前。
而是反手,将逆鳞剑刺入自己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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