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涛放赶到医院时,她母亲由护工陪着,正坐在急救室走廊的椅子上,一双锈蚀的眼睛紧紧盯着急救室门口亮着的灯光发呆。
杨涛放身后跟着碾子和雷子,直奔他母亲而来。到了母亲近前,杨涛放问:“妈,我爸怎么了?有危险吗?”
杨涛放母亲满脸泪痕地说:“医生说是急性心梗,在里面抢救呢。”
雷子上前安抚杨涛放和他母亲说:“涛放,阿姨,叔叔没事的,他一定能挺过来。”
碾子使劲握了一下杨涛放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太着急了,一定要在这时候稳住自己的情绪。
杨涛放理解地向两个师哥点点头,懊悔地说:“我对不起我和爸,这么些年,我一直都在误解他。”
杨涛放抹了一把眼泪又说:“现在知道我爸当年是被诬陷了,真想好好陪陪他,给他一些补偿。”
杨涛放克制着自己情绪说:“要是我爸有个闪失,我这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这时候,刘瑞雪和王薇赶过来,两个人走到杨涛放母亲近前,紧紧地抓住杨涛放母亲的手,以示安慰。
碾子看着杨涛放痛苦的样子说:“想开点,叔叔知道你的孝心,一定会给你机会的。”
杨涛放叹息说:“这些年让我妈我爸受苦了,我不孝呀。”
杨涛放情绪激动地自己抽打自己,他母亲起身赶紧拦住他,说道:“儿子,你别责怪自己,自从你打来电话,说你爸爸的事情被昭雪了,他又是唱,又是乐,还和我说,他有个好儿子,替他鸣冤了。”
刘瑞雪说:“阿姨,我爸爸说,叔叔原来的齐海涛教练还要来看他,还说,叔叔当年滑冰队的老队友,为叔叔捐了款,都表达了对他的敬意。”
杨涛放的母亲点着头说:“你叔叔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杨涛放母亲抹着眼泪看着杨涛放说:“但愿你爸爸能挺过来,你那些叔叔大爷也能看到他。”
雷子上前,对着杨涛放说:“都怪我一时糊涂,弄出和九川一郎这档子事儿来,不然,你也能回来陪陪叔叔。”
王薇眼含热泪,哭哭啼啼说:“涛放哥,也怪我鬼迷心窍,给大家添了那么多麻烦。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叔叔。”
碾子伸手把大家揽过来说:“都往好处想啊,这次要不是涛放和我师妹脑袋清醒,也许我们还得走叔叔的老路,大家没有陷进去,滑雪队还安然无恙,这就是万幸的事情啊。”
有护士从急救室出来,刘瑞雪上前问道:“护士,病人怎么样?”
护士摇着头说:“准备后事吧,很危险。”
听到护士这样说,杨涛放母亲几乎要晕厥过去。
刘瑞雪扶住杨涛放母亲说:“阿姨,你不能倒下,后边的事情还需要你做主啊。”
这时的杨涛放已经哭成泪人,他双膝跪在母亲面前说:“妈,我爸住进医院前有什么交代吗?你还有什么要求,儿子都满足你。”
杨涛放母亲拿过王薇递过来的纸巾,擦了一下眼泪说:“儿子,站起来。你爸头一天晚上和我说,他想让我带着他去看一次你的滑雪比赛,恐怕以后是没有机会了。”
杨涛放站起身,握着母亲的手说:“妈,我一定拿一块金牌回来让我爸看看。”
杨涛放母亲又说:“你爸希望你不要活在仇恨里,希望你能堂堂正正地当一个优秀运动员。”
杨涛放使劲地点头说:“妈,我答应你,我一定像我爸一样,做一个有良心的运动员。”
那一夜,尽管杨涛放撕心裂肺的喊着他爸爸,可是这位老人还是在微笑中走完了他的人生之路。
杨涛放父亲去世之后,碾子和雷子帮着杨涛放把他父亲的骨灰带回了滑雪场,葬到了滑雪场对面的山上。
杨涛放希望父亲能在对面的山坡上,每天都能看到自己滑雪的样子。他也想就这样陪着父亲,每天能看到日出日落,让他父亲看到他们滑雪队带着希望一步步走向领奖台。
杨涛放安顿完他父亲,提出要接他母亲去滑雪场那边居住,他母亲拒绝了。他母亲说:“儿子呀,我要守在家里,等你爸爸在外面走累了,他回来还能看到我。”
杨涛放在母亲的话语中,听出了母亲对父亲的情谊。尽管,他们这一辈子磕磕绊绊,可是他们彼此心里装着彼此,什么也不曾分开他们。
后来杨涛放母亲告诉他,母亲这一生都觉得对父亲歉疚。
他父亲生前一直埋怨母亲,不应该在比赛之前,抱着出生不久的杨涛放去看望他,让日本人抓住了勒索他的时机。
事实上也是这样。在杨涛放母亲提出要抱着怀里的杨涛放去看望他父亲的时候,他父亲一直是反对的,而且,他父亲已经知道自己身出危险之中,他不想连累妻儿,更不想让妻儿身处危险之中。
可是,杨涛放母亲没有听从杨涛放父亲的劝阻,还是抱着杨涛放来到了比赛现场。
杨涛放母子被日本人绑架之后,他父亲为了救出杨涛放母子两个,多次祈求日本人让他们不要伤害自己的妻儿,但是没有奏效。日本人提出让他不要报警,而且要输掉这次比赛,才能还给他妻儿。
杨涛放父亲没有屈服,他果断地报了警,义无反顾地走向了赛场。
杨涛放从母亲讲述父亲中,知道了父母为什么总是吵吵闹闹的原因。他父亲一直在想,如果杨涛放母亲不抱着杨涛放去比赛现场,日本人就没有机会绑架他们。如果日本人没有绑架他妻儿,杨涛放父亲就不会在赛场上分心,也许日本人就没有机会弄断他的腿。自己当时要是不断了腿,一定能赢得比赛捧回奖杯,也就没有了屈辱的一生。
杨涛放母亲一直觉得自己愧对杨涛放父亲,她忍辱负重地照顾丈夫,想要用自己忏悔来弥补丈夫内心的遗憾。
现在杨涛放父亲已经离去,可是,杨涛放母亲仍然要留在老屋守候丈夫,希望丈夫的亡灵,随时能够回到家里安歇。
杨涛放遵从了母亲的意见,他理解了患难中的父母彼此的守候。他在这种理解当中回到了滑雪场,想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守候梦想,去赢得一次次的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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