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佛寺。
武朵跪对菩萨金身,双手合十,虔诚焚想。她同跟来的几个侍从说好,自己要在这殿里抄写经文祈福,让她们自行在周围逛着。门外留了一人守着,武朵得以独自待上一会儿。
她合着双眼,隐约感觉到有人踏着谨慎轻柔的步伐从佛像后面走出来,站到她身旁不远处,静止下来。焚香的气息变得更浓郁了。
“……元伯,”武朵一动未动,只是轻声开口,“你所求为谁?”
元伯睁开眼,一边恭敬地上香,一边平淡地回应:“为一位恩人。你呢?”
“很多人。现在的话,是为你。”
元伯回身笑道:“你这算是给我插了个队?”
“不错。”武朵仍未睁眼,但嘴角扬起愉悦的弧度。
他们自然得仿佛只是在进行一段寻常的对话。如果不考虑彼此都为此费劲巴力地避人耳目的话,确实算得上是寻常。
那日她随尚未封王的李疾霆来到佛寺,于大殿人群中偶然发现元伯的身影。两人当时都心下一惊,至少武朵是真的慌乱。彼此避开视线,元伯也未敢多留,草草离去。
前些日子两人在街上碰到过,避人耳目地聊过一会儿,可他俩谁也不会想与李疾霆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好在三皇子似乎只是兴致使然,拉着武朵看上一圈就走了,并没注意到“胆小如鼠”的元长史。
尽管未曾言语,但就此两人都心有灵犀地意识到这个佛寺或许是私下相见的好地方,比街头巷尾隐蔽安全多了。于是武朵借口为亡故父母祈福,近来时不时就往佛寺跑。而元伯就方便很多,他无需瞒着李绍云,只要对外掩饰自己的行踪即可。
临近新年,李疾霆和李绍云都在宫里配合皇帝准备宴席活动,长安城内的老百姓也大都在采买游玩,正是无人留意他俩的时候。武朵觉得,元伯应该不会错过这样的良机。结果确如她预想一致。
武朵起身到一旁的案牍抄经,也不看他,嘴上轻声道贺:“恭喜二皇子光复徽号。”
元伯则在屋子另一侧背着手欣赏挂画,嘴上分毫不让:“可没有三皇子一步登天来得痛快,可喜可贺。”
两人都是调侃居多,没几分诚意。
武朵见对方咄咄逼人的架势,不禁翻了个白眼,正要再开口,只听门外响起侍女的对话来。两人都警觉地转头看去。
“让你守着娘子,你怎么还坐这儿吃上了?”发出声讨的是武朵府上管事的大丫头,“娘子人呢?”
“就在屋里呢。你小点儿声,娘子说要清净。”回话的人声音更低,呜呜咽咽的,不知嘴里嚼着什么,“本来就是替你的班,还不许我吃口斋饭填填肚子吗?这会儿又没别人来,我吃个东西还能把人看丢了不成?”留守的小丫头甚是委屈。
来人理亏,又拉不下面子,说着自己这不是赶回来了吗,然后叫守在门口的小姑娘确认一下武朵是否安全。
不悦的脚步噔噔向门扉靠拢。武朵有些惊慌地看向元伯。对方倒是从容不迫地撤后两步,藏到柱子的后方。
门扇轻启。为方便随行而身着男装的女孩小心翼翼地探进半截身子,张望一圈,看到武朵在靠墙的案旁专注写字,她便没再打扰,又屏气凝神地阖上门,退了出去。
随后,门外又响起那两人的小声对话。大丫头松了一口气,再三嘱咐之后,便自行离去。
元伯绕到武朵桌前:“韦王看你倒紧。”
武朵笔下不停,只道:“威远怕我再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缘由惹得勤王殿下不快,被绑到狱里去。”
“怎么会?”元伯不理会对方的嘲讽,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调侃,“骈行就是背着韦王要人,那也是好言好语地请先生入府上座,自然不会怠慢了你。”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见上一面,咱俩还是别浪费时间在这些场面话上。”武朵翻了个白眼,打断对方无聊的设想。
她从袖中取出捆好的一个纸包,边递给元伯,边关切道:“多年没见,我也是忘了,你小时候身子就娇气,这些年跟着二皇子行军打仗,劳神费力,你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元伯疑惑地接过,扒着药封,在鼻下轻嗅,是以往虚弱时偶尔用过的那种滋补药材。“圣人身体每况愈下,现在这等辅药也是限购的稀奇玩意儿了。”元伯明白了对方的心意,轻叹一声,感激之情难以言表,最后只好浅笑谢过。至于武朵问的从前种种,他状作不经意地揭过。
元伯还清晰记得二皇子第一次见他发病时候的手足无措,府中上上下下乱成一团,从那之后李绍云就把他改到文副的位置上按住了。就像武朵说的那样,元伯打小身体羸弱,可能是聪颖过人所以物极必反吧。父母健在的时候,他作为太傅家的嫡长子养尊处优,倒是没出过什么岔子。东宫事变后,他辗转逃窜,虽然经受不少磨难,但至少有经年调理的底子能啃,况且还吊着一口心有余悸的仇恨恶念堪堪续命。等跟着二皇子在边疆战场奔波一段时间后,他的底子终于被消磨殆尽,显出经不起风吹雨打的原型来。好在那会儿高懿懿和魏枫已经成了李绍云的左膀右臂,元伯得以安心在后方坐镇。
武朵知道二皇子的人在京中尚未扎根,没法像她那样轻易地找到药源、给元伯接续上足量的调理用药,所以才冒险代劳。没再多留,武朵出门带着侍女们准备离开。
“之前守门的那个丫头呢?”武朵临上马车时回头问到。
一个扭扭捏捏的侍女缩着脑袋跟上来,替她掀着帘子:“嗯?回……回娘子,我在这儿呢。”
武朵在座位上安顿好自己后,问她:“你今日本不当值?”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武朵放她去忙自己的事,不必跟着她们再跑一下午了。“你要回家一趟?远吗,一个人走可安全?”
小女孩闻言终于抬头与车厢中的武朵平视,还冲她笑了下,很自信地:“不远,就在附近的郎中府上。娘子放心,明日我就回来了。”
武朵这才点点头,在对方撂下帘子后,随着晃悠的车架轻晃着,闭目养神。
元伯则从菩萨像后绕到佛寺另一角。
白蹄乌耳尖一动,转头看向后方声音的来源。元伯走上前,疑惑李绍云怎么亲自过来。李绍云直到武朵的车架隐于视野边界,他才收回视线,对元伯笑道:“元伯与女先生私会倒久,我可不得来看看。”
元伯被他曲解,感到不悦:“你胡说些什么。”
李绍云策马调头,边走边说:“我这说法还算好的。有的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恨不能烧穿那层窗棂纸。”
“啊,谁?怎么了?”元伯不明所以,茫然地看向周围。都是熟识的家臣,要么无聊打着哈欠,要么踢着脚底的雪块,哪有人在意他。
“走吧,今日高崇武他们也到了。”李绍云叫上众人回府,“难得凑齐,我们好好合计合计。”
回到给元伯置办的府邸,一进院,元伯惊讶地看到大大小小的箱子。
魏枫早就到了,他负责帮李绍云把圣人的赏赐搬来。二皇子重得勤王封号,如何答谢两军上下,就是此时最要紧的事。
等替李绍云彻底完成与新任都护交接工作任务的高崇武由诚辉接应着抵达,向勤王汇报情况时,庭院中的“分赃”已经如火如荼了。
“这我要了,正好颜色也合适。孩儿他娘马上要生,刚好用它做几件新衣服。如何?”一个负责分拣的将领举起一卷布匹,向埋头记录的元伯摇晃示意。元伯余光瞄了一眼,点点头应下,嘴里还念算着。那将领很满意,和周围战士边笑边拆着其他箱子。
“这什么?杯子?没意思……”几个大老粗你一言我一语地,正准备把那一盒包装精美的餐具套装放到一边,突然被元伯惊呼叫住。
元长史把笔一扔,三两步绕过桌子跨过来,就着战士托着盒子的手打开蒙布,顿时两眼发亮。“呦!”他在周围或蹲坐或抱臂探头的伙伴们惊奇的眼神中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起其中一盏流光溢彩的茶杯,连着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惊叹后,才解释道,“这可是上好的琉璃杯!价值连城!你可给我拿好,别磕了碰了。啧啧啧,真是漂亮,啧啧啧。”
身后那位准爸爸恍然大悟:“这么值钱?那咱把它卖了?”众兄弟纷纷亮起铜钱样的眼光。
元伯刚把礼盒恢复原样,闻言恨铁不成钢地转过头去:“能不能有点出息。有价无市好吗。这套归我了。”说完,他就哼着心满意足的小曲儿,踱回桌前勾上一笔。
元伯一走,堆放同类物品那里的几个小战士好奇地围了一圈,又打开盒子鉴赏里面究竟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其余挑拣的人一听卖不来好价钱,就没了兴趣,继续各忙各的。
那边大刺咧咧靠坐在廊前与诚辉对话的李绍云也被他们的动静吸引了一下,问向叉腰看热闹的高崇武。后者也是个不理解元伯品味的糙汉子,随口回应他,元伯要了一套花里胡哨的餐具。李绍云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又回到自己的话题上。他并不在意,完全不记得自己不久前还信誓旦旦地要让元伯吃土。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李绍云抱着臂,煞有介事地审视了高懿懿一番,“瞧瞧你,这才多久,就变化不小。”
规矩明显好多了的高懿懿听出来对方应当是在夸她的,但这样的说法还是让她有点不服气,于是她学着武朵平时在信中和三皇子一众幕僚掰扯互怼的腔调,调侃到:“可惜时隔多日殿下还是一成不变,面上瞧着还成,聊两句就藏不住那飞扬跋扈的尾巴了。”
李绍云不怒反笑:“嚯!真是有进步,都会拽了。那武朵就是这么说起我的?”
高懿懿从点心盘上抬起头,朝他翻了个白眼,叽里咕噜把嘴里食物咽下去,还掩嘴舔了舔门牙唇角,这才慢条斯理地回应:“人家先生天天应付一个韦王就够忙的了,哪有心思管你?尽在这自作多情。”好一番阴阳怪气。
正好元伯走近,李绍云一边冷笑,一边转向元伯,对高懿懿指指点点:“不愧是京中名师,可是好彻底的熏陶啊。现在这小崽子已经看不上我了。”
元伯没理他,抬手对高懿懿晃了晃:“这个给你留着?”他手里捏着一对玉质的耳饰,圆润灵动,看得高懿懿很是喜欢,连连点头。于是元伯笑着收起,顺便回应李绍云的抱怨:“女子的眼睛是雪亮的,那说明人家武朵眼光刁钻,一针见血。朵儿是什么人呐,饱读诗书,豁达通透。谁让你一上来就惹人不快,让人印象不好。”
李绍云很无语地两手一摊:“我那是公事公办。再者,你都说‘豁达通透’了,怎么不能原谅一下……”
高懿懿本来逗李绍云逗得挺高兴,可听元伯如此称赞武朵,她又不开心了,噘着嘴暗暗瞪着。
趁多次被拒、很受伤的勤王和武朵毒唯的元长史还在唇枪舌战,魏枫悄悄把高懿懿叫了出去。
“你干嘛?”高懿懿对魏小郎君领着她东躲西藏的神神秘秘很不耐。
终于找到了个僻静处,魏枫这才转过来,堆起“人畜无害”的笑脸,先是恭维了深入虎穴做卧底的高懿懿一番,让很少在他这讨到便宜的小女娃放松警惕。然后他好似不经意地问起高懿懿的打探成果。诚辉不解:“我不都传了信儿回来嘛,你没看到?那问元伯不就得了?”
那可不能问元伯。魏枫转了转眼睛:“你信上哪有那些细节。我是问你,可有留意武朵跟其他人的联系?”
“其他人,你指谁?”高懿懿有点蒙圈,“元伯说我留意府中信件往来就行了啊。再说,她同人交谈的时候警惕心最强了,我一个外院洒扫的怎么可能近得了身?”
魏枫想想也是,但他还不死心:“你不是说偶尔也跟她出门吗?武朵出门总不都是逛街吧,可有见谁?”
“那是她们看我长得挺壮的,跟着安全。武朵也不是每次都叫上我。她也不怎么出门啊?”高懿懿心目中武朵出门见得次数最多的就是元伯了,“再就是刺史千金呗……”
“对,对对!”魏枫见对方终于上钩,赶紧乘胜追击,“那你有没有留意武朵和上官和顺聊了些什么啊?”
高懿懿又蒙了:“她俩也就聊些姑娘家的闲话,这又有何干?”
魏枫心道,姑娘家的闲话可能与党政无关,但与他的好奇心可关系大了。自进京以来,魏枫就没见过上官和顺。他只知道和顺在刺史安排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相亲大业,一点消息也传不到魏小郎君的耳朵里。魏枫惦记得心痒痒,所以想从高懿懿这套点儿消息,可惜高懿懿完全就没在意这茬。
于是借此机会,魏枫决定敲打敲打这个“不上进”的战友。他煞有介事地向高懿懿解释刺史千金与韦王谋划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就要说服没什么心眼儿的诚辉答应从此对武朵和千金之间的联络多加注意时,元伯又冒了出来,替李绍云提醒高懿懿趁天没黑赶紧回吏部郎中府里去,免得行踪令人生疑。
元长史出现得可真不是时候,魏枫无奈心想。
果然,高懿懿一见元伯,立刻虚心好学地询问自己是不是应该多留心和顺。元伯一愣,当即告诉诚辉,和顺只是个不谙世事的闺阁女子,叫她不必在意细枝末节,一切以保证安全为重。于是高懿懿立刻把魏枫的教导抛却脑后,跟着刚到京城、各种好奇的高崇武等人整装出发。
高懿懿也换上玄铁军的装扮,与高崇武组成一个小队,护送一箱礼品去刑部员外家。员外郎与好友吏部郎中住在隔壁,刚好够高懿懿趁机翻墙过去。
路过西市,几人被一处摊位前的人影吸引了目光。他们仗着骑马视野高,对嘈杂街市一隅的情况一览无余。
那人正是采买完毕,准备回家的武朵。
行人太多,武朵让人将马车停在了坊外,此时步行过去,路过一家卖文房四宝的小店,相中了一方砚台,正要付款,突然被身边人撞了一下。砚台脱手,幸好武朵眼疾手快,堪堪接住。她身后的侍女跟着一惊,正要替主子出言发难,转眼却被来人的气势吓了一跳,僵在那里。
看对方的精致打扮和随从架势,显然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武朵有些惊讶,不知自己何时招惹到了这位气势汹汹的陌生娘子。她尽量温和地询问:“这位娘子是看上这款砚台了吗?”
“是,怎样?”对方年纪比武朵小上不少,却盛世凌人。武朵不想惹事,于是笑笑:“娘子好眼光。真是幸好,方才险些摔坏了。”说着,她便放下那砚台,礼貌道别后就准备走人。
“站住!”没想到对方仍不满意,武朵只好深吸一口气,微笑着转回身去。那娇纵跋扈的小姑娘拿起武朵留下的砚台,语气不善:“是你先拿到它。这样好像是我抢了姐姐的,无理取闹。而我并无此意,你也不用故作大度。”
这下不光武朵,连边上看热闹的高懿懿都在头盔里挑起了眉,心道:“这人现在这般确实挺像无理取闹的。”
武朵转了转眼,虽然仍是疑惑不解,但她也看出这是对方存心找她的不快。她只好硬着头皮小心应对:“小娘子多虑了。好物供不应求本是自然。我只是拿来赏玩,还不及爱不释手的程度,更不敢说自己大度。名砚配佳人,娘子买走它天经地义,怎会有抢夺一说。”
“‘名砚配佳人’,不愧是读过书的先生,倒是有点儿眼力见。”那姑娘听她如此识趣,倒是冷笑一声,走上前拉起武朵的手。武朵有些茫然,不知对方这又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不敢忤逆,只能跟着回到摊前:“娘子称我为先生,实在折煞我了,难道娘子认识我?恕我孤陋寡闻,未曾见过娘子这般气派的人物,可否请教一下?”那官家姑娘高傲一笑,对武朵说:“吾乃东海董家的二小姐。”
武朵惊呼,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将军家的千金。虽然知道了对方身份,可武朵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何被如此针对。难道是韦王政界中对手的原因?对方家的后宅女子竟然知晓她在韦王阵营中的存在,令武朵心下一颤。
“武朵先生莫慌。我家才不是小气兮兮、容不得人的。”董二娘子对武朵笑得意味深长,“先生读书写字,做的可是要紧事,我等自然是全力支持。这砚台,赏给你就是了。”
“哈?”武朵在心里疑问,远处的高懿懿脱口而出,“闹半天,又把砚台给她。这人有病吧?”
武朵琢磨一番,有些反应过来。董家娘子似乎代表的并不是韦王的反对派,而是亲近派!再结合刁难自己的是女子,武朵似乎有所感知……怪不得对自己的身份如此了解。对方这是在宣誓主权呐。
武朵顿了顿,垂头重新整理出足够温顺的微笑,这才恭敬地回应:“竟得如此贵人相赠,实在是武朵之幸。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小娘子大度体贴。”
她这边心平气和地接受,高懿懿那边却看不下去了。小女娃虽然讨厌武朵能被元伯青睐有加,但也见不得她这样毫无尊严地被人捉弄。诚辉当即扒下高崇武后背上的红色军袍,披到自己铠甲外,然后就策马奔了过去。
“诶?诶诶诶!你干嘛……”高崇武没拦住,赶紧收了声,和兄弟们跟上。
听到疾驰而来的马蹄声,武朵和董家二小姐都吓得躲开让路。结果全副武装的玄铁军将士停在她们面前,长枪直指摊面上的一个物件,正是方才武朵与董家娘子推来推去的那个砚台。
摊主胆战心惊地报了个价。高懿懿又觉得不够稳妥,万一董家二小姐又用别的刁难武朵呢?于是她不语,又用枪头画了个圈。
摊主先是惊讶,然后大喜过望:“这位郎君要是全包圆的话,小店可以给个优惠价!”
于是高懿懿大手一挥,用刚从高崇武身上抢来的赏金换了几麻袋的文房四宝。然后在武朵和董家娘子震惊的目光中,与棕马同时一甩骄傲的脑袋,潇洒离去。
高崇武捧着自己一年用不上两回的笔墨纸砚,沉默地跟着雄赳赳气昂昂的右副,欲哭无泪。
董家娘子鲜少出门,被那群士兵黑漆漆、阴森森、沉甸甸的气势吓得失神,还是武朵好心向她介绍了玄铁军的情况。
“……而那位,好像是高司马。”
被还没走远的高崇武耳尖听到,顿时直冒冷汗。没想到武朵已经对玄铁军了如指掌,高崇武心想,不行,诚辉惹得可是董将军的人,这个锅他可背不起,得让骈行来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