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竹马何时胜天降 > 第二十三章 予我静安(下)
换源:


       刚过破晓,林中百鸟随晨露的降落而纷纷展翅争鸣。李绍云从榻上弹坐而起。他情绪有些激动,因而又没怎么睡着。

这会儿薛家娘子醒了吗?他现在就找过去是不是不太方便?成婚可是人生大事,该跟元伯好好商议一下具体流程,免得遭人笑话。元伯昨晚在忙。他送过薛婉柔后,过去看了一眼。高懿懿一如既往地赖在元伯的书房不走,趴在窗边睡得正香。而元伯点着油灯,皱着眉跟看起来着实囊中羞涩的账目讨价还价。估计又是晚睡了,他该留给元伯更多休息时间。

穿衣时,李绍云扫到昨晚搁在桌边的草药叶子。于是他强忍住或思念或分享的种种冲动,将自己送进了马厩。

他跟高懿懿说过,小马落地几个时辰内就能立腿,过了时辰还没力气,那就是再也站不起来了。像她捡到的那被抛下的早产儿,注定活不了多久的。高懿懿不信,非要带回来救治。他懒得跟什么都还不懂的小孩子计较,寻思等那可怜的马驹儿咽了气,比任何说教都管用。昨晚在等薛婉柔的时候,他偶然瞧见平时军医救治伤马的药草,随手薅了几株回来,要是那小棕马还有气儿,兴许可以用用,死马当活马医吧。

马房里,青骓慵懒地躺着,听见他的脚步声,敏锐地抬起头,然后轻轻拱开躺在它怀中取暖的小马驹,起身抖了抖毛发。李绍云迎上去,顺了顺爱马的背脊。他有些惊讶,这么早,高懿懿也在。

小女娃从营中母马那里挤了碗奶水,正盘腿坐在干草席上,捧着小马驹的脑袋,用手指头沾着,一口一口喂进去。青骓挪了位置,小棕马无力地挽留,挣了挣。高懿懿眼疾手快地抽回手指头,免得被咬。她把小棕马安抚下来,然后继续沾了奶水喂它。小马驹的舌头舔过她的手指,虚弱地吞咽着,艰难地摄取延续生命所必需的养分。那一碗奶还剩不到一半,满打满算不过常人几口的量,天晓得高懿懿喂了多久,还要多久才能完工。李绍云一直以为她是个火力旺盛、没什么长劲的小屁孩,没想到高懿懿还有如此耐心,沉默专注地做着枯燥乏味的一件事。

见李绍云走过来蹲下,高懿懿手上没停,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泛着水光的眼睛随着他的动作转来转去。

李绍云拨拉开马驹身上的杂草灰尘,露出大大小小的擦伤、疮口。他将手中的叶子掰开撕碎,涂抹在小马的伤口上。

“你不是说它活不成吗?”高懿懿惊奇地看着那绿油油的一片隔绝了外渗的血水,不解二皇子怎么又来了兴致关心它。

“我是说了,你听了吗?”李绍云没好气道。他也觉得自己无聊,竟陪着小屁孩浪费资源和感情。可话音未落,那马驹竟猛地抬了脖子,脑袋够向腹侧的伤口,没够着,又脱力地倒回高懿懿的怀中。李绍云一惊,没想到它竟然比刚来时多了不少力气。

兴许是被刺激痛了,马儿干瘪的胸膛大幅度地起伏着。高懿懿连连安抚,那小棕马终于平静下来,转了脖子、伸长舌头够向奶碗,它饿极,不得要领,舔得到处都是,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嘬着小女孩的手指头。

李绍云转头看到一边堆着几根长短粗细不一的木棍,旁边扔着砍刀。除了小女娃,没人会这样马虎。李绍云不悦地把刀抓在手里,免得有战马误触受伤,又捡过一根支楞巴翘的树枝,问高懿懿这又是什么东西。

小女娃拿过木枝,虚按在棕马腿边比量着:“你不是说它站不起来嘛。我给它做四根拐杖,系在腿上,把它支起来,练习行走。等马儿恢复体力了再撤下。”

李绍云笑开:“还挺有创造力。小瞧你了。”说着,他拿回木枝,用砍刀削去多余的枝丫和参差不齐的断口,并在顶端切了个弧边,从腰间取出磨刀石,将面上打磨光滑。他拉直棕马的前蹄,对着比量了一下。这回长度正好,小马稍微屈膝,弧面就能卡在腋下。

高懿懿惊喜于他的手艺,开心地要他再帮忙把另外三个修一修。“知道,别吵。”李绍云嘴上训斥着,只是语气实在没什么约束力,手上从善如流,眼底也暴露了宠溺的温柔。

四支拐棍完工时,小棕马也喝完了奶水。它来了力气,跃跃欲试地想要爬起来,未果。李绍云和高懿懿一同把它扶正,靠在青骓腿边,然后两人将木枝系好。

青骓大马很有灵性,缓缓撤后,留下小棕马摇摇晃晃地岔开腿,在拐棍的支撑下勉强站住。它激动地嘶鸣一声,还不等高懿懿为它欢呼,就开始脱力打颤,最终身子一歪,又倒了下去,被两人捞着躺下。

虽然效果一般,但这是倔强小棕马的一小步,更是顽强生命力的一大步。

李绍云不由得想到,这是个命硬的主,或许真能像高懿懿说的那般恢复过来。小女娃娃兴奋不已,说这就是她专属的马儿了,以后要和它一起上山玩耍、下水嬉游。他受到气氛影响,愉悦地应和,问高懿懿给爱马起个什么名字。“这是青骓,那匹小一点的是白蹄乌。”李绍云指了指自己的战马,提示她,“既然是你认定的马驹,总得起个与众不同的名字吧。”

高懿懿挠了挠头,看看毛发苍白的青骓,又望向浑身漆黑、脚下踏雪的白蹄乌,最后视线落在地上气喘吁吁的棕色马驹身上。“噢!我知道了,”她灵机一动,郑重道,“它就叫‘大崽崽’好了!”

李绍云:“……你是怎么联想到这的呢?”

高懿懿解释,等棕马长大了,也会像白蹄乌乃至青骓那样高大,所以叫“大”崽崽。敢成她根本就没理解李绍云言语间的暗示,只看了几匹马儿的体型而已。真是浪费他的表情。

准备出去操练队伍,李绍云转身瞧见在栏杆外掩面轻笑的薛婉柔。

唉,真是,又跟着这小崽子丢人现眼了。

两人昨晚互通了心意。于是李绍云趁热打铁,找来几个近臣,传达了要与薛家娘子成婚的喜讯。元伯甚是惊喜,魏枫连连道贺,高崇武颇为欣慰,高懿懿最为开心,天天往漂亮姐姐的院子里跑,还能蹭好吃的。

对于娘家人的意见,薛婉柔表示此事交给自己。她提议带着高懿懿回去同父母商量。二皇子很不赞同,怕小崽子惹是生非,可别搅黄了他的婚事。但拗不过未婚妻的要求,于是只好答应,并派魏枫作为自己的代表,在双方之间接应联络。

送走薛婉柔,李绍云则与元伯琢磨起婚礼的事来。二皇子表示,薛家是江南富足的人家,自己刚被削爵,正是无人敢理的境况,若是态度上还不能令人满意、行动上不足以消除岳丈家的疑虑,这婚怕是结不成了。于是两人决定好好向圣人打个申请,争取在薛婉柔嫁过来之前,把二皇子府的生存条件给搞上去,免得习惯了安逸精致生活的薛家娘子适应不了。

这边,二皇子审阅十轮,增删五次,呈表婚事的请托尺牍终于递到皇帝面前。其内容具体来说,就是要在不引起谋反疑心的前提下狠狠地敲诈圣人一笔。

那厢,薛婉柔先喂给高懿懿一颗甜枣,然后温柔地交代她:“一会儿进屋,不可以叫我婉柔嫂嫂,记住了没?”

高懿懿美滋滋地点头:“记住了,我叫你静安嫂嫂。”

薛婉柔大惊,告诉她这也不行。

高懿懿有点蒙,转了转眼睛,然后自己给自己添了个枣子,想通了:“好的。把你乳名告诉我,我叫你……”

“不许叫我嫂嫂!”薛婉柔严肃道。

高懿懿有点慌,心想:“完了,二皇子的婚事好像要吹了。”

她想着来前元伯对自己的千叮咛万嘱咐,顿时感觉闯了祸般的压力山大,以至于薛家长辈问她话的时候,总是听一半忘一半。

薛父问:“殿下府上有几个小郎君呐?”他以为懿懿是二皇子的庶女。

高懿懿数着:“一(元伯),二(李绍云本人),三(魏枫)。三个。”她见薛家上下露出纠结般的表情,有些无措,开始思考高崇武那个年纪能不能算是“小”郎君。

薛母一想到二皇子已有三个庶子,担心自己女儿嫁过去不好过。可薛婉柔说府上的“郎君”们与她都很亲近。这一点高懿懿也是非常赞同的:“是的是的,我们都被交代过了,以后营里军务听二皇子的,府中上下都听薛氏的。”

薛母心下稍安,又问:“郎君们最大的有几岁了?”她想知道孩子们能不能尊重婉柔这个当家主母。

高懿懿这会儿正想到应不应该把经常造访的魏老爷子也算在二皇子府的郎君里面,闻言脱口而出:“呀,那可是年纪挺大了。”

薛婉柔赶紧叫人把高懿懿带出去玩。她则对父母仔细分析了当前局面。二皇子封爵加官时,他们试图借早无人理会的娃娃亲攀上亲王关系。不巧,二皇子又失了势,他们要是又赶紧与其撇清关系,岂不是让二皇子记恨上薛家。

薛父薛母连连叹气,懊悔一丝妄念连累了女儿。薛婉柔安慰父母,她亲眼见过二皇子,对李绍云的为人有了更直观的了解。“军民和睦,府内亲切。尽管他犯了错误,受到圣人惩处,但女儿看得出来,二皇子确实有改正的能力和进取的信念。不是亲王又如何?女儿认为二皇子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愿意也希望能作为二皇子的后盾,同他一起建立一番事业。”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二皇子一定会拿回他的封号,他会让我成为勤王妃的。”

仿佛是薛婉柔的言语有着难以明示的魔力,李绍云这边终于传来不大不小的捷报,加深了薛家对他的信心。

不枉薛婉柔的恳切相劝,薛家最终同意了这门亲事。不枉二皇子成天猫在林子里,终于成功俘虏了党项部落首领的一个儿子。为了换回部落继任者,边疆终于消停了一阵子。龙颜大悦,痛快地在魏家、薛家和李绍云的折子上批了个“准”。

很快,李绍云就收到了礼部的告函,但他和元伯当然对那上面敷衍的数字不满意。来来回回与礼部拉扯,讨价还价。

礼部:规制就是这样的,就给这些。

二皇子:平常皇子给这些也许够了。我这久经战事,劳民伤财,这点儿钱财填补过往亏空还不够呢,怎么娶妻?

礼部:没钱你就别娶。

二皇子:你再说一遍?这可是圣人亲口批准的婚事。我要告皇上!

礼部:你别告。尽量给你再添点儿,差不多行了。薛家挺有钱的,不差你这点儿。

二皇子:你是要我用妻子嫁妆吗?你就是用你夫人的嫁妆金榜题名的?

礼部:你这是血口喷人!我要告皇上!

二皇子:你告去。

礼部没敢直接告到圣人面前,但把这事告到了皇帝最信任的臣子那里。

御史大夫:你要那么多钱干吗?拥兵自重、意图谋反吗?

二皇子:娶媳妇。你少胡说。

御史大夫:大皇子成亲时也没达到你提的标准。且嫡庶有别,你怎能超过他去?

二皇子:大哥是在都尉府成婚,本就不是按皇子规制操办的。如今圣人坐镇天下,难道儿子作为皇子的待遇还不如从前军府了?

御史大夫:……你这样不好。要是让你开了个头,难道后面其他皇子成亲也这样漫天要价?

二皇子:你也别太担心以后了。要不问问现在正等着成亲的其他人呢?

御史大夫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正好四五皇子都有确定的人选,于是他挨个了解了一遍。

对此,二皇子早有准备。元伯早就想办法给那两位准皇子妃去了信儿。为了同路人、也是为了自己家族的荣誉着想,那两位娘子说服父亲在这一点上不要为难二皇子。朝中重臣纷纷表示,皇家子女既为天子之后,无比尊贵,嫁娶尤其讲究门当户对,更不能落下怠慢妻子的话柄。这样的结果令御史大夫也没了辙。于是……

皇帝:你就说到底要多少吧。

二皇子、元伯、魏枫凑在一起,对着他们反复衡量、精确到毫厘的数额屏息凝神,做着最后的犹豫。高懿懿摊在一边呼呼大睡。

高了,恐圣人真觉得他们意图不轨。低了,所有人就得紧衣缩食。

元伯一想到皇帝李虑深那鬼煞一般的模样,就开始犹犹豫豫,牙齿发颤:“要不……咱给抹个零吧。”

魏枫皱眉:“瞧你那点儿出息!就是取整也该向上凑整,你怎么还往下减呢?”

李绍云深吸一口气,摆摆手:“不用改,就这么写,和明细都能对得上,显得咱们严谨。”

皇帝才没有闲心去看他们严谨的名目,直接交给了将在二皇子婚事中代已逝昭仪职责的贵妃来做最后的审批。

贵妃手里还忙着老四老五的婚事,对此并无异议。只是余光偶然扫过一行,贵妃随手圈了一圈,递送回去。

二皇子按贵妃的指示一瞧,原来是有关未来皇孙们的福利规划的。元伯在那条目里写着,几个皇孙(女)总得各有各的屋子住、各有各的仆从陪、各有各的老师教,都急需钱云云。贵妃在旁边题注:“你这是要一回娶几个人呐?生得过来吗?”

“……”李绍云满脸涨红,绷了半天,终于崩溃,“元伯!你给我出来!”

元伯被二皇子搓圆捏扁的时候特别冤枉。除了小小吞金兽,还有什么是最合理的要钱理由呢?

等薛婉柔在父母的授意下,携带高额嫁·娘家人的脊梁·妆被抱进二皇子府时,听说李绍云他们忙乎了这么一出,不禁无奈扶额。她本就看出二皇子的窘迫,所以才借高懿懿的单纯无知表演一通,博得她父母的担忧同情,好能贴补李绍云一些。

李绍云不好意思道:“你知道的,我父皇就是有亿点点抠门啦。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些目前够用,等我再立功……待遇会更好的。”他让薛婉柔安心地靠在自己怀里。李绍云本来想说,等立下大功,拿回封号,他就能让爱人圆梦了。

“你本应该是勤王妃。这是我欠你的。”李绍云搂着薛婉柔轻轻啄吻,在心里郑重对自己说道。

洞房花烛夜,营里府中一派欢乐。

高崇武带着一群耐得住性子的兄弟按部就班地巡逻站岗,他们在天明时分接到了皇子妃亲自拨款的加班费,叫其他被放假一宿的战友们羡慕得牙痒痒。

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李绍云在营里没看到元伯,于是直接找到对方的小屋。推开门,只见高懿懿背对门在地上盘腿坐着,一只手在膝盖上斜撑着脑袋,而元伯和衣睡着,四仰八叉地趴在床上,被子也没盖,睡姿十分罕见地不太美观。

高懿懿一听门声,惊醒过来。回头瞧见惊讶的李绍云,她先是别有深意地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然后淡淡道:“元伯睡得晚,让他多休息一下吧。”

李绍云直觉高懿懿的眼神表情似乎有哪里和以往不同了,但他估计元伯昨天累着了,也就没有多想地离开了。

高懿懿腿坐麻了,于是用手和屁股把自己蹭到床边,下巴搁在被面上,就这样凑近地看着元伯安详的睡颜。她时不时挪开眼神,不敢盯得太用力,怕吵醒对方。

昨晚,众人闹完,高懿懿端了满满一碟小食到元伯房中找他。元伯已经自斟自酌了好久。听她兴奋地讲述二皇子院子里的热闹景象,元伯粉红的脸庞扬起淡淡的笑意。他眉眼微弯,那么温柔,艳同瑰丽,可高懿懿莫名感觉,元伯好像就要哭了。

“真好,这下有人陪着他了。真是羡慕……”元伯的眉心果然皱了起来,他吸了吸鼻子,低声对高懿懿袒露心声,“崽崽,之前你不是问我的小字吗?我是有字的,本来是有的。虽然我还没有弱冠,其实我也没到十五,只是为了避人耳目,虚报了两岁。这事只有二皇子知道,因为如果让其他人知道了我是谁,我肯定就没命了。”

在高懿懿不解和震惊的目光中,元伯醉醺醺地侧倒,嘴里不清不楚地嗫嚅道:“我想同你说……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不然……不然我死定了……只有二皇子能保护我……还是不告诉你了……你要不要听……”

高懿懿在他一声声无心的蛊惑下,愣愣地点了点头。

元伯艰难地抬了抬眼皮,似乎看清了对方的许可。他于是来了精神,开心地把高懿懿拉到眼前,不等她蹲在床边,就滔滔不绝地讲述起自己的身世。

“我的名字其实不叫元伯,它原本是我的字。”元伯不舒服地翻了个身,偏过头,依然能看到自己在高懿懿眸中的倒影,这令他无比安心,“我本名是长孙嘉恒,嘉礼的嘉,恒久的恒。”

“我的父亲曾是当朝太傅,太子老师。父亲他……他做了一个他认为完全合理,但令圣人勃然大怒的决定。我们全家因此被降罪,而后又被灭门。我是侥幸被救出来的,圣人……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死了,所以没人追杀我。所以长孙嘉恒这个名字已经死了。”

巨大的信息量几乎烧穿高懿懿的脑仁。她断断续续地问,元伯磕磕绊绊地答,终于让她彻底明白过来。

“……元伯,”高懿懿心有余悸地询问,“这里是不是很危险,我们还是趁机跑吧。我背你。我们躲得远远的,藏在山林里,一定不让人找到你。”

元伯摇了摇头:“二皇子是我的朋友,他了解我,也会保护我。二皇子想要成为太子,而我希望为父亲讨回公道。只要我能助他登顶,就能完成父亲毕生的理想。但如果被其他皇子或朝臣知晓了我的身世,不仅是我,二皇子恐怕也要为此偿命。所以,崽崽,你要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好吗?如今我只有你们两个了。”

“我想要活着,我希望你们记得我本来是谁,我希望长孙嘉恒的名字还有人记得……”元伯说着说着就睡着了。从小到大,即便是流浪的时候,他从未这般失态过。

或许是光线扰人,元伯抬手盖住了眼皮。高懿懿跑向桌边,把蜡烛吹熄。她坐在黑暗中思索良久,终于在被李绍云吵醒时,做出了两个重要的决定。

第一,她要把长孙嘉恒这个美丽的名字铭记在心,并绝对不会宣之于口。任何场合,绝对不提,直到元伯永远安全。

第二,她要踏踏实实地习武,真正获得不亚于李绍云的力量。因为一朝太傅都无法自保,而元伯说,只有二皇子能保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