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画面中，雷战似乎只说了一句话。
一句很短的话。
随后，谭晓琳脸上的激动和不满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不甘，有无奈，但最终，都化为了决然。
她不再争辩，转身，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踏入了那浑浊冰冷的水泥池中。
池水瞬间淹没了她的膝盖，然后是腰部，最后一直漫到她的胸口。
她站在池水中央，浑浊的泥水将她簇新的作训服浸染得一片污浊。但她的腰杆，却挺得笔直，像一杆刺破水面的标枪。
雷战等人则像没事人一样，转身拿起秒表，开始计时。
这一幕，让所有观看者的心都沉了下去。
独立团阵地。
“这……这是干啥啊？”魏大勇（和尚）看得一头雾水，“这不折腾人吗？大冷天的，把人往凉水里泡，会生病的！”
孙德胜这位骑兵连长，最懂马匹的习性，也最懂体力消耗，他面色凝重：“这水温肯定很低，人长时间泡在里面，体温会迅速流失，很快就会手脚麻木，失去力气。这比在外面罚站可狠多了。”
李云龙脸上的那点欣赏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理解的凝重。
他想不通。
这算什么训练？
捅马蜂窝，他能理解，练胆气，练配合。
可把一个兵，尤其是一个女兵，就这么干巴巴地扔在脏水里泡着，图什么？
磨练意志？
他李云龙手下的兵，哪个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哪个意志不坚定？可也没见过这么练的！这纯粹是糟蹋人！
“这帮天杀的，就这么对待一个女娃子？”李云龙骂骂咧咧，“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赵刚，你说说，这有啥科学道理？”
赵刚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老李，或许……我们都想错了。他们的目的，可能根本就不是我们理解的‘训练’。”
“那是什么？”
“是筛选。”赵刚的声音有些干涩，“就像一个精密的筛子，把不合格的沙砾都过滤掉。这一关，考验的或许不是力量，不是技巧，而是……忍耐力，和在极端枯燥环境下的精神定力。”
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部。
昏暗的灯光下，岗村宁次的脸色比之前更加阴沉。
而山本一木，他的呼吸甚至都有些急促。
“山本君，你的分析呢？”岗村宁次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模拟渗透。”山本一木几乎是脱口而出，“司令官阁下，这绝对是在模拟最严酷的敌后渗透环境！”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天幕上的谭晓琳。
“在沼泽、在河流、在任何需要长时间潜伏的水域里，一个特种士兵所要面对的，就是这个情景！冰冷，孤寂，体温被迅速抽走，每一秒钟都是煎熬。在这种情况下，不仅要保持身体的稳定，更要维持精神的高度警觉。”
“这不是惩罚，也不是单纯的意志力磨练！”山本一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这是一种‘肌肉记忆’和‘精神记忆’的双重训练！让他们把这种极端环境，当成常态！当他们未来真正潜伏在冰冷的河水里，等待几个小时甚至十几个小时给予敌人致命一击时，他们的身体和精神，都不会因为环境的恶劣而崩溃！”
山本一木的这番话，让整个司令部的佐级军官们，后背都渗出了一层冷汗。
大日本皇军的“苦行僧”式训练，强调的是精神超越肉体。
但天幕上的这一幕，却是在用科学的方法，将肉体和精神同时推向极限，并让其适应极限。
这是一种工业化的“极限生存”生产线。
“而且……”山本一木的目光扫过池边那些整齐的器械，“那些我们不认识的装备，恐怕就是用来在她们体力耗尽之后，进行针对性恢复和强化训练的。消耗，恢复，再消耗，再恢复……周而复始，将人的潜能压榨到极致。”
岗村宁次闭上了眼睛。
他仿佛已经看到，一支由无数个这样“适应了极限”的士兵组成的部队，如幽灵般渗透进皇军的任何防线。
那将是……一场噩梦。
重庆，山城官邸。
光头运输大队长的脸色铁青，他手中的拐杖重重地顿了一下。
“娘希匹！看看！都给我看看！”他指着天幕，对着一众将领怒喝，“这才是兵！这才是真正的兵！我们的兵呢？平时克扣军饷，吃空饷，训练的时候偷奸耍滑！跟人家比，简直就是一群叫花子！”
邱清泉嘀咕了一句：“校长，这训练也太不人道了，会死人的……”
“死人？”光头猛地回头，死死盯着他，“上战场就不会死人吗？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句话你们都当耳旁风了吗？我告诉你们，我要的，就是这样的部队！不管用什么方法，花多少钱，给我练！练不出来，你们就都给我去前线填战壕！”
而在遥远的北方。
毛熊国，克里姆林宫。
大胡子叼着他的烟斗，烟雾缭绕。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他用俄语缓缓说道，“看来，我们未来的同志，找到了比我们更有效率的淬炼方法。他们不光淬炼钢铁，他们还在淬炼‘人’本身。”
漂亮国，白宫。
轮椅上的总统看着幕僚紧急送来的情报和天幕画面素描，陷入了沉思。
“体能极限、心理承受、性别模糊化……他们在打造一种超越我们理解的‘超级士兵’。告诉马歇尔将军，我们的‘游骑兵’计划，必须加快了。我们不能在这场未来的竞赛中，再次落后。”
天幕之下，议论还在继续。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水泥池中那个孤独而挺拔的身影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
他们不知道谭晓琳在水里站了多久，但他们能看到，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脸色也变得苍白。
然而，她的腰杆，始终没有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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