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些女兵。
她们的脸上、身上都沾满了泥水，作训服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因疲惫而微微颤抖的轮廓。
就在这时，一名男战士的身影走到了池边。他的手臂抬起，露出一块晋绥军军官们都感到陌生的腕表。那表盘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点光芒，显得格外精密。
众目睽睽之下，男战士看了一眼手表，声音清晰而洪亮，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喊道：“五分钟！休整！”
话音刚落，仿佛一道解脱的命令。
池子里那些原本已经快要支撑不住的女兵们，像是被注入了最后一丝力气，猛地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手脚并用地朝着岸边爬去。
她们的动作不再有任何章法，甚至有些狼狈，争先恐后，仿佛慢了一秒，那宝贵的休息时间就会从指缝中溜走。
一个，两个，三个……
女兵们挣扎着爬上水泥池的边缘，随即就像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一个个瘫倒在地。
她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汗水和泥水混在一起，从额角滑落。有人仰面躺着，任由灼热的阳光炙烤着脸庞，连抬手遮挡一下的力气都没有。有人则蜷缩成一团，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
阳光毫无保留地照射在她们疲惫不堪的身体上，将每一个细节都暴露无遗。
……
独立团驻地。
“他娘的！”李云龙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碗盖子都跳了起来，“这是练兵？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整啊！”
他的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天幕上那些瘫倒在地的女兵。即便是他这个见惯了生死、带兵以狠辣著称的团长，也被眼前这一幕给镇住了。
“这帮女娃娃……能扛得住？”张大彪在一旁看得直咧嘴，他自问自己手下的兵要是这么练，非得趴下一大半不可。
魏大勇双手合十，低声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这比俺在少林寺挑水劈柴可苦太多了。”
“你们看那个男兵手上的东西。”赵刚的声音很沉，他的关注点和李云龙不同。
他指着天幕上那个一闪而过的腕表，“那叫手表，和怀表一样，是看时间的。你们听他喊的，‘五分钟’。不多不少，正好五分钟。这说明他们的训练，是精确到每一分每一秒的。”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了。
李云龙不说话了，他那颗活络的脑袋开始飞速转动。打仗，抢装备，他都在行。可这种把时间算计到“分”的练兵法子，他听都没听过。
这已经不是狠不狠的问题了，这是一种他完全陌生的练兵思路。
“政委说的对，”李云龙闷声闷气地开口，“这他娘的就跟工厂里造子弹一样，一道工序一道工序，卡着点来。这雷战，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他这是在练兵，还是在……炼钢？”
把人当成钢来炼！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
晋绥军，358团指挥部。
楚云飞的拳头，在桌子下面悄然握紧。
他身边的方立功，已经拿出了一个小本子，用钢笔飞快地记录着什么，嘴里还在念念有词：“以水泥筑池，进行高强度浸泡训练……以手表精确计时，进行短暂休整……训练强度极高，超出常规部队承受极限……”
“立功兄，你记这些，有用吗？”楚云飞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
方立功停下笔，抬头看向他，有些不解：“云飞兄，这都是宝贵的经验。如果我们能借鉴一二……”
“借鉴？”楚云飞摇了摇头，他指着天幕，“你看那些女兵，她们爬上岸后，有任何一个人抱怨吗？有任何一个人质疑吗？没有。她们只是瘫在那里，抓紧每一秒恢复体力，等待着下一次命令。”
“这说明她们的意志已经被锤炼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孙铭在一旁补充道，他的脸色同样凝重。
“这不是意志的问题。”楚云飞打断了他，“这是一种……信任。一种对指挥官绝对的，甚至是盲目的信任。她们相信，这种残酷的训练是有意义的。她们相信，那个叫雷战的教官，能带她们走向胜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自己的部下：“我们358团，装备精良，官兵也都是好样的。可我们能做到吗？让我们的弟兄，进行这种几乎是自虐式的训练，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认为长官疯了，会哗变！我们做不到。因为我们没有给他们那种……必胜的信念。”
楚云飞的这番话，让整个指挥部陷入了死寂。
是啊，装备可以学，战术可以学，可这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精神和信念，要怎么学？
……
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部。
筱冢义男的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他身边的军官们，表情也从最初的轻蔑，转为了深深的忌惮。
“山本君，你怎么看？”筱冢义男转向身边的山本一木。
山本一木的目光锐利如刀，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将军阁下，您认为，帝国最优秀的士兵，其强大的根源是什么？”
“是武士道精神！是对天皇陛下绝对的忠诚！”一名参谋立刻回答。
“没错。”山本一木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但这种精神，更多的是一种荣誉感和献身精神。而画面上的这些人，她们展现出的，是另一种东西。”
他指着天幕上那个看表的男兵：“纪律。绝对的，机械化的纪律。五分钟的休息，意味着三百秒。三百秒之后，她们必须重新回到那种地狱里。这种休息，不是恩赐，而是整个训练机器运转的一部分。它在恢复士兵体能的同时，也在她们的潜意识里刻下一个烙印：你的身体，你的意志，甚至你的痛苦和解脱，都由指挥官来掌控。”
“这……”在场的日军军官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们一直以自己的精神力为傲，认为这是战胜物质匮乏的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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