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好些人听到这话都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石竹院中住着谁。
霍锦绣还问了一嘴边上的霍锦霜:“石竹院住着谁啊?”
霍锦霜抬头看了一眼霍锦安的方向,小声说:“是三姐姐。生母是被打发到庄子上去的月姨娘。”
霍锦绣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是还有这么一个妹妹。
隐约记起小时候有个长相十分艳丽的姨娘,她还时常听母亲骂对方是狐狸精、小贱人。她现在也会用这些词汇来骂手下不称心的丫鬟。
后来那个姨娘生了个女儿,没多久被打发到庄子上去,她就再也没见过。
顺着霍锦霜的目光,霍锦绣看到了站在门口角落的霍锦安。
她先前是看到有一个身影姗姗来迟站到角落去,原先还以为是哪个偷懒的丫鬟,没想到竟然是几乎被她遗忘的三妹妹。
再看到霍锦安那张明艳大气的脸,嫉妒顿生,不等别人开口,她先出了声:“无才便也罢了,就怕还无德!我先前看得分明,三妹妹最后一个进来。兄长回来是大事,又是祖母召见,居然如此怠慢!”
这下众人的目光都随着霍锦绣的眼神落到霍锦安身上。
霍锦安不卑不亢,缓步走上前,先对着老太太和霍长松欠身行礼,摆足了恭敬的姿态,才边咳嗽边说:“祖母、父亲见谅,是我回来晚了,早些时候我出去医馆拿了些治疗伤寒的药,又不知今日兄长回来,故而归家晚了些。”
李姨娘冷笑:“你说出去抓药就出去抓药了?随便咳嗽两声就能证明自己得了伤寒?上下嘴皮子一磕巴的事儿,谁知道是真是假?”
霍锦安没说什么,只是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拿出一份药方。
她每次外出怀里都会揣着一份药方,且四季不同,药方都是对应当季常见的病症,冬有伤寒夏有中暑,不够的话春秋还有鼻炎。
就是防范着哪天出了意外,或者被发现外出,又或者其他麻烦情况,比如现在,她也能随时给自己开脱。
“这是大夫给我开的方子,姨娘可要验看?”
李姨娘假笑一声:“三姑娘当真抬举我,我哪会看方子!”
她就是想找个撒气的而已,才懒得看什么方子。
可嫉妒成性的霍锦绣却不打算就这么揭过去,凭什么一个庶女能长得这么好看!
霍锦绣冷哼:“你若真身子不适,怎么不请郎中到家中看诊,还非要自己跑出去买药?别是借着买药的名头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霍云信微微皱眉瞥了一眼霍锦绣,这些话实在不该出自未出阁的姑娘之口。
霍锦安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踉跄后退两步,轻掩着唇咳嗽不止,仿佛是被霍锦绣荒唐的言语气得病情加重。
“二姐姐说的什么话?这是要污了妹妹清白吗?妹妹倒是想请郎中来府上看病,可妹妹哪有那份银钱?这些年,妹妹一份月例都没领到过,全靠替书局抄书赚钱。这点银钱也就够有个头疼脑热时出去看郎中拿个药,实在请不来郎中上门看诊。”
几句解释下来,众人又是脸色各异。
老太太直接绷起脸,一言不发。
霍长松更是黑了脸,一掌拍在桌子上:“胡说!家里还能短了你的月例!”
大夫人曹氏直接起身急头白脸地训斥上:“你个小贱蹄子!说家里短了你的月例,这是在指我亏了你?是我这做嫡母的昧了你的月例?”
“母亲,”霍云信连忙起身过去给曹氏顺气,“母亲切莫动气,我看三妹妹也不像是信口开河的人,您等三妹妹说完再做定夺也不迟。”
曹氏一阵心梗。
今儿个她的信儿回来,是大好日子,结果这接二连三的闹事,她如何能不动怒?
可到底儿子这么说了,曹氏才没好气地坐了回去,又伸手朝着霍锦安点了两下,“你说,我今日倒要听听你要怎么编排我!”
霍锦安又咳嗽两声,才有些吃力地说:“两年前,我病重,我的贴身丫鬟宝镜去求后院管事刘嬷嬷帮我请个郎中,刘嬷嬷让我们自备银子。宝镜争辩说刘嬷嬷扣下我每月月例,我们实在没钱,也请刘嬷嬷看着这些月例钱的份上给请个郎中。可刘嬷嬷却言道这月例银子进了她的口袋就是她的了。我们要想请郎中就自己再想办法,没钱就别请。”
曹氏气得胸口起伏不断:“你信口雌黄!刘嬷嬷管事多年从无错漏,你竟然这般污蔑她,你……”
“母亲!”霍云信轻轻握住曹氏的手,“还是先听三妹妹说完。”
他虽然离家三年,但三年前还在家中时,对刘嬷嬷的一些行径也有所耳闻。
只是后宅之事他不宜插手,且刘嬷嬷当初是母亲的陪嫁丫鬟,所以只要不太出格,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若三妹妹说的是实情,那这事就不是能囫囵过去的。
霍锦安感激地看了一眼霍云信,接着说:“那一场病差点要了我的命,是宝镜找到外面的郎中,给人跪地磕头,承诺待我病愈不需要人照顾后去做三个月免费的厨娘,人家郎中这才赊了些药,让我熬了过来。”
说到这些,仿佛忆起曾经的苦楚,霍锦安还抹了抹眼角,“打那之后,我便知道得自己想点法子赚钱,不然怕是下次再有病痛就真过不去了。嫡母若是不信,我屋里还收着玄安书局的票据,每一笔抄书赚得的银钱都有记录。”
说着,霍锦安便转头吩咐宝镜回去将票据取来。
这么长时间的造假,如今也到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没一会,宝镜回来,将装得满满的一整盒票据放到老太太和霍长松中间的桌子上。
霍长松沉着脸打开盒子,看着一张张标注了不同日期的票据,大都是十几二十文钱,一两银子整数的都少。
且下面的票据纸张颜色和上面的略有不同,显得陈旧些,自然是因为时间更早的缘故。
霍长松越看脸色越沉,一拍桌子:“曹金枝!你自己好好看看!”
都直呼大夫人其名,可见霍长松真动了肝火。
霍锦安很清楚霍长松这般生气不是心疼她己,不过是觉得自己的女儿还要在外面抄书赚钱,实在让这位朝廷命官失了颜面。
传出去是说他苛待庶女,还是说他连自己的女儿都养活不了?
霍长松最重名声,断断接受不了这样的闲言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