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万年的话,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扭曲了。
陈安的提议,在他看来,精明、长远,且充满了野心。
一个只懂赌石的莽夫,绝说不出这种话。
这小子,不仅眼毒,心更大。
他看中的不只是瑞丽的石头,而是未来整个内地的玉石江山。
“好一个提前布置,好一个打造品牌!”金万年抚掌大笑,眼中的欣赏几乎要溢出来。
“我闯荡半生,自认阅人无数,却在你这个年纪,还在为了一块料子的涨垮而提心吊胆。你小子,天生就是做大事的料!”
他这番话,发自肺腑。之前的招婿,一半是爱才,一半是商人的算计。
但此刻,陈安展现出的格局,让他真正生出了几分英雄相惜的感慨。
“金大哥过誉了。”陈安端起酒杯,神色平静:“我只是个从山沟里出来的穷小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敢想罢了。”
“哈哈哈,好一个光脚的!”金万年一饮而尽,重重放下酒杯:“就冲你这份胆气,这个合作,我金万年做了,五五分,谁也别争,你主内,我主外,咱们兄弟联手,把这天给它捅个窟窿出来!”
一旁的金月心,看着父亲和陈安三言两语间定下这价值连城的盟约,心中波澜起伏。
她从未见过父亲对哪个年轻人如此推崇备至,甚至不惜以平辈兄弟相称。
这个从穷山村走出来的男人,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越是想看清,就越是深陷其中。
“不过,我也有个条件。”金万年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金大哥请说。”
“以后,我金家在瑞丽收的料子,但凡有我拿不准的,你必须无偿替我掌眼。”金万年盯着陈安。
“我不要你担风险,只要你一句话。你说行,我就切;你说不行,我就扔。这个你可答应?”
这才是金万年真正的算盘。
渠道、资金,他都不缺,他缺的是陈安这双能化腐朽为神奇的眼睛。
有了陈安的金口玉言,他金家在瑞丽的生意,就等于上了一道价值连城的保险。
陈安笑了。
他知道,这才是商人金万年的本色。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五五分成的利润,换他一个人的眼力,这笔买卖,金万安稳赚不赔。
“成交。”陈安没有丝毫犹豫。他的目标是内地市场,瑞丽只是他的跳板和货源基地。稳住金万年这条大船,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爽快!”金万年大喜,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实的牛皮纸袋,推到陈安面前。
“这里是五万块。算是哥哥我,支持你开疆拓土的本钱。不够,随时开口。”
五万块
在这个万元户都凤毛麟角的年代,这笔钱,足以在任何一个内地城市掀起巨大的波澜。
福伯站在一旁,眼皮都跳了一下,老板这次是真的下了血本了。
陈安没有推辞,他知道,这是他应得的筹码。他坦然地收下钱袋:“多谢金大哥。”
“还有一件事。”金万年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儿。
“月心对生意上的事,比我懂。这次她跟你一起回去,明面上是帮你打理账目,监督生意,实际上,也是替我这个当大哥的,在你身边安个眼睛,免得你小子被人坑了。”
金月心一愣,脸颊微红:“爸,我……”
“就这么定了。”金万年不容置喙地一挥手。
送走陈安后,办公室里只剩下父女二人。
“爸,您到底想干什么?”金月心有些不满:“您明知道他已经……”
“有家室?”金万年冷笑一声,给自己倒了杯茶,“他说有,你就信了?我查过了,他老家就一个后妈,一个没血缘的妹妹。什么家室?不过是托词罢了。”
他呷了口茶,慢悠悠地说:“男人嘛,尤其是他这种人,心里装的是天下。家里的那点事,算得了什么?”
“你这次去,别总端着你大小姐的架子,该温柔的时候要温柔,该示弱的时候要示弱。我不信,凭我金万年的女儿,还拿不下他一个乡下小子?”
金月心的心乱了。
父亲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中某个尘封的角落。
她嘴上说着我不去,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陈安在公盘上镇定自若的身影,回想起他拒绝父亲时那份决绝,还有他身上那股让她感到安心的独特气息。
她知道,父亲这是在用她做最后的赌注,赌陈安的心。
而她,似乎并不抗拒成为这个赌注。
与此同时,瑞丽最高档的酒店套房里,气氛压抑得如同冰窖。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一个身穿丝绸睡袍的中年男人,将一个价值不菲的古董花瓶狠狠砸在地上。
他正是魏子豪的父亲,香港魏氏珠宝的掌舵人魏鸿升。
地上,跪着几个从公盘回来的鉴定师,一个个噤若寒蝉。
病床上,魏子豪脸色惨白,刚刚才悠悠转醒,一想到白天那耻辱的一幕,就气得浑身发抖。
“爸,你一定要给我报仇,我要让那小子死,让他死无葬身之地!”魏子豪嘶吼着,面目狰狞。
“闭嘴!”魏鸿升一记冰冷的眼神扫过去,魏子豪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不敢再出声。
魏鸿升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眼神阴鸷。
十万的赌注是小,魏家的脸面是大。
他魏家在玉石界横行数年,何曾吃过这么大的亏?
还是栽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手里。
“金万年,好一个金万年,藏得够深啊。”魏鸿升喃喃自语。他不相信一个乡下小子能有这等通天的本事,背后一定是金万年在搞鬼。
他停下脚步,对身后一个黑衣保镖冷冷地吩咐道:“阿彪,给我去查。我要知道那个叫陈安的小子,祖宗十八代都是干什么的。”
“他在哪,见过谁,说过什么话,我都要一清二楚。还有,派人盯着金家的仓库,看看他们最近和哪些老缅有接触。”
“是,老板。”黑衣保镖躬身退下。
“子豪。”魏鸿升走到床边,看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从今天起,你给我安分一点,这个场子,爸会亲自找回来,记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要做的,不是一拳把他打死,而是要抽掉他的根,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魏子豪看着父亲眼中那毒蛇般的寒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知道,陈安的死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