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的空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秦小芳的哭声,像一把小锤子,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金月心站在原地,手里还捧着那两条被拒绝的丝巾,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张俏脸尴尬得通红。
她出身优渥,何曾受过这种当面的难堪。
陈安看着紧闭的房门,听着里面压抑的抽泣声,又看了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秦小芳,和一脸无措的金月心,头一次感到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他上辈子在商场浮沉,什么样的人心鬼蜮没见过,却没料到,这后院的火,烧得比瑞丽公盘的赌局还要凶险。
他没有立刻去敲门。
他知道,秦月茹此刻正在气头上,任何解释都是火上浇油。
他弯下腰,先将哭得满脸是泪的秦小芳抱进怀里,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好了,小芳不哭,姐姐就是累了,想休息一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剥开糖纸,塞进小芳的嘴里。
甜腻的奶香味瞬间在口腔里化开,秦小芳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抽抽噎噎地趴在陈安的肩膀上,大眼睛里还挂着泪珠,委屈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安抚好小的,陈安才转头看向金月心,脸上带着歉意:“金小姐,对不住,让你看笑话了。今天这情况,你住在这里确实不方便。我让铁柱送你去村长家借住一晚,村长是我本家大爷,人很好,你放心。”
金月心心里本有些怨气,但看到陈安条理清晰地处理着这团乱麻,没有丝毫慌乱,那点不快反而散了。
她摇了摇头,把丝巾放在桌上:“不用那么麻烦,是我来得太唐突了。我还是去县城招待所吧,明天我们谈生意也方便。”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留下来,只会让矛盾激化。
【秦月茹对你的好感度下降20点】
【金月心对你的好感度提升5点】
【获得积分10点】
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地响起。
陈安苦笑一声,这叫什么事儿。
他点点头,不再坚持:“也好。我送你出去。”
他把秦小芳交给刚从外面闻声赶来的赵铁柱媳妇,让她帮忙照看一下,然后拎起金月心的皮箱,送她到院门口。
赵铁柱的拖拉机还没走远,被陈安喊了回来。
“铁柱,麻烦你再跑一趟,把金小姐送回县城招待所。”
“好嘞!”赵铁柱爽快地应下,看着陈安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
家有美貌的俏后妈,外面又带回来一个仙女似的姑娘,这福气一般人真消受不起。
拖拉机突突地发动,金月心坐在车斗里,看着陈安站在院门口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
她忽然开口,对着陈安喊道:“你那个家人,她……”
陈安抬起头。
“她挺在乎你的。”金月心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拖拉机在暮色中渐渐远去。
陈安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车影,才转身走回院子。
堂屋里,赵铁柱媳妇已经哄着秦小芳睡着了。
陈安道了谢,将她送走,屋子里便只剩下他和另一间房里的秦月茹。
他走到秦月茹的房门前,那扇薄薄的木门,此刻却像一道天堑。
他没有敲,只是把那个雪花膏的盒子,轻轻地放在了门口的地上。
然后,他靠着门边的墙壁,缓缓坐了下来。
“我知道你在听。”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地传进门里。
“去瑞丽,是为了挣钱。挣钱,是为了修路,为了让小芳能去县城上学,为了让你以后不用再为几毛钱的盐发愁,不用再穿带补丁的衣服。”
“金月心是金家的女儿,金家是瑞丽最大的玉石商。跟他们合作,我们的石头才能卖出好价钱,我们的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我需要她,不是因为她漂亮,也不是因为她有钱,而是因为她是生意上最合适的伙伴。”
屋里,秦月茹背靠着门板,捂着嘴无声地流着泪。
陈安的话,像温水,一点点浇在她那颗被嫉妒和委屈烧得滚烫的心上。
她不是不讲道理的女人,只是陈安带给她的冲击太大了。
他出去一趟,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谈吐、气度,乃至身边的人,都进入了一个她完全无法想象的世界。
她感到了恐慌,一种害怕被抛弃的恐慌。
这种恐慌,源于她内心深处,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对这个名义上的儿子的依赖和情愫。
“这个家,以前是你撑着。现在我回来了,该我撑着。”陈安的声音继续从门外传来,沉稳而有力。
“不管我以后变成什么样,挣多少钱,这个家,你永远都是女主人。我带回来的钱,除了修路的,剩下的都在桌上的包里,还是你管着。”
“雪花膏放门口了,我看城里女人都用这个。你要是不喜欢,明天我再去给你买别的。别哭了,哭多了眼睛疼。”
说完,门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秦月茹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知道他就坐在门外没有离开。
她慢慢地挪到门边,透过门缝,能看到他坐在地上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
她的心一点点地软了下去。
她伸手抹掉眼泪,却怎么也抹不干净。
这一晚,门没有开。
陈安在门外坐了一夜,秦月茹在门里,也睁着眼想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堂屋时,陈安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从地上站了起来。
几乎是同时,秦月茹的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她走了出来,眼睛红肿得像两个核桃,脸色也有些憔悴,但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
她看到坐在地上守了一夜的陈安,眼神闪躲了一下,不敢与他对视,只是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我去……做早饭。”
陈安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故意用轻松的口气说:“好啊,我快饿死了。昨天你那一下,差点把我吓得魂都没了,以后可不许这样了,有什么事好好说。”
秦月茹的脸颊腾地一下红了,她想起自己昨天那番不管不顾的撒泼,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狠狠地剜了陈安一眼,那眼神里,嗔怪多过了怨气。
“谁让你气我。”她小声嘟囔了一句,逃也似的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