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雪衣闭着眼,周围的声音都悉数传入耳中。
“谢乌龟,在你的柳绿阁呆的好好的,为何要找我的麻烦?”
“小郡主,还是回家去吧,不要让王爷担心。难道要太子殿下亲自来请才可以?”
“你,你真是狡诈至极!”
“比起小郡主的聪慧灵秀,我万万不及。”
孟雪衣已听得二人音色,原来是阿福和白天那位柳绿阁主人。
“我不回去,我才刚出来,还没玩够呢。”
“小郡主初出茅庐,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险恶,外面还是太危险,即使想出门游玩,也应该派高手相随。”
“一群人跟着我,那有什么意思。”
“实不相瞒,太子殿下正四处找你,已经到柳绿阁了。”
孟雪衣虽与阿福接触不久,但自觉她心思纯粹,善良简单,也不乏聪明睿智,便有意帮她。于是假意有事请她相助,将她拉到自己房间。
“原来你是郡主,为何要如此打扮?”
“爹爹从小告诉我,人心难测,不要轻信以真面目示人,所以才女扮男装的。我的脸大概过于招摇,扮作男装也常引人注视,只好再涂上些。”
“你心思缜密,是件好事。”
孟雪衣笑着,好奇这面具底下是怎样一张脸。
“你的真名叫什么?”
“我叫阮柔薇,是靖安王的女儿。”
“你爹是阮王爷!”
孟雪衣记得,北漠遥遥千里,靖安王镇守边境,一走就是十年,不想他竟然有个女儿,看阿福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难道她幼时就与父亲分离,至今未见了么?
“雪衣姐姐,可不可以答应我,不要告诉景岩。”
阿福低着头,脸上红晕乱作一团。孟雪衣偷笑。
“好,我答应你。不过我看那谢阁主说的不错,你偷跑出来十分危险,应该早些回家去。”
“如今堂兄也来寻我,我不得不走了。”
阿福难掩低落,不觉嘟起小嘴。
“帮我把这封信带给景岩,叫他科考过后定要去寻我。还有那个叫素止的女子,武功非凡,心机颇深,叫景岩千万小心,不要和她走得太近,我……怕他有危险。”
“是怕他有危险,还是怕他被人抢走?”
孟雪衣打趣笑道。阿福的脸色又转为娇俏的粉红。
第二天,岳景岩看着阿福空荡的房间,仿佛丢了半个魂儿。孟雪衣将信递给他。
“阿福回家了,她让我告诉你,请你安心科考,之后定要到靖安王府去寻她。”
“靖安王府?原来他住在那里,可是花匠的儿子,还是账房的亲戚?”
看着岳景岩痴傻无辜的眼神,孟雪衣不禁笑出声。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景岩,科考在即,这段时间要安心读书,方不忘你来此的目的。”
岳景岩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想着阿福怎会突然匆匆而去,招呼都不打,他想立刻去找他,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原来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岳景岩竟也生出许多不舍。
“雪衣说的对,以阿福的聪明才智,他做的事自有道理。”
接下来的几天,岳景岩在柳绿阁中,将书卷经册搬来,奋力苦读,挑灯夜战,废寝忘食。而顾孟昭和孟雪衣也留在柳绿阁继续打探。孟雪衣自见白衣人之后,心脉不通,心神不宁之事常有发生,幸得羊皮卷心法,调养心神,但一切还是被顾孟昭看出端倪。
顾孟昭为孟雪衣搭脉探查,不禁皱眉咋舌。他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脉象,不似少女,不似老者,像是一位老人阳寿几十年,被活生生掐断!再探其内力,竟有两股力量在体内游走,相生相克,但明显有一股内力受到压制,而无法爆发出真正的实力,另一股内力则浑重平稳,只是修炼尚浅,未占据根基。
“奇怪?难道你吃过忘忧丹……”
顾孟昭看着眼前的女子,身上似乎藏有无可奉告的秘密,而其自身却懵懂不自知。
“忘忧丹,那是什么?”
“一种秘制丹药,主要成分是忘忧草,还有秋水、乌头等,这丹药看似忘忧,实际含有剧毒,能麻痹人脑力,不仅忘忧,连快乐自在的事,也都忘却了。”
“啊,难道雪衣是因为服了忘忧丹,才将我忘记了么?”
岳景岩心中生出一丝欣慰。他本一直以为孟雪衣是他儿时挚友,不想孟雪衣竟丝毫不记得,不免失落,若是因为服用忘忧丹,似乎这样就说的通了。
“可是雪衣怎么会服用忘忧丹呢?难道是被人下毒了?”
“以我所见,雪衣姑娘的用量并不致死,只是取了其忘忧之效。”
“忘忧?雪衣自小在莲花岛和缭绕城中长大,师兄姊妹相处和谐,无忧无虑,何来不得不忘的忧愁?”
岳景岩低头沉默,他想到年幼时的孟雪衣活泼好动,就像阿福一样调皮,而如今性子沉静,活脱脱换了一个人,难道也是因为服了忘忧丹而转了心性?他不禁回想起多年前初见孟雪衣的场景。
那是十年前,只因北漠戎狄南下急攻,北部边境硝烟四起,乱成一团。战情紧迫,江湖武林高手纷纷齐聚嵩山,共商对策,栖月山庄也在受邀之列。少林寺里永慧大师佛法高深,德高望重,主持大局无人不服。
岳景岩年幼,对外面的世界好奇不已,岳晴缺拗不过他,只好也带他前往。小景岩在少林寺中住了许久,吃腻了每日的素菜素汤。
“要是能打一只野兔来多好啊!”
小景岩偷偷溜出寺庙,行至嵩山脚下,突听见有人吵闹的声音,但环顾一周,也并不见有人。原来这里茅草有一尺多高,小景岩身材瘦小,什么也看不见。只是越向前走声音越清晰,小景岩闻声追去,才发现是两个孩子。一个略大些的男孩,白衣飘飘,神情冷漠,另一个是个单薄瘦弱的女孩,一身衣服破破烂烂,犹如乞丐,脸上涂得漆黑如煤球,但眼神灵动,神态可爱,像一只纯洁的小兔。岳景岩侧过耳朵去听。
“小小年纪,不想是个贼!”
“我不是贼!”
女孩一字一顿大声辩解。
“你偷东西,还不是贼么?”
“我没有,我偷你的什么了?”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女孩张开小手,却是露出一只白皙的玉臂,一只玉石做的精致飞镖被捏在手里。
“我没有偷,是你用它来伤害小动物。”
男孩颇不耐烦。
“我想怎样就怎样。”
男孩看着女孩的手,手心里脏兮兮的,满是黑污,男孩白衣素脸,看似极恶邋遢的东西,女孩手里的白玉飞镖也不想要了,转身想走。女孩一把拉住他。
“哼,不许走,你又要拿小动物去练功了!”
男孩看了一眼被她扯过的衣服,印上一团煤黑,有些恼怒。
“对,我就是要用兔子、狗儿、猫儿来做靶子练功,你又能怎样?”
女孩一撅小嘴,又想说什么,揪住男孩,男孩却灵巧的反身一躲,女孩又去抓他,男孩还是逃避。几次过后,男孩开始反击,两人开始对打。
小景岩在一旁看的愣愣的,只见两个孩子灵活施招解招,毫不相让,飞上飞下,看的人眼花缭乱。
“他们的功夫真厉害啊!恐怕大人们很多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小景岩从小在栖月山庄,也见识过不少有绝技的大人来家里做客切磋武学,由此感叹道。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女孩体力有些不支,渐渐处于弱势,被男孩反扣在地上。男孩脸上略显骄傲神色,而女孩也是满脸的不服。
“你以大欺小,算什么本事。”
“那你想怎样?”
“再比一场!”
男孩正思考着怎么处置女孩,女孩趁机逃脱用力甩给男孩一巴掌,但男孩揪住了女孩凌在半空中的手。女孩气愤,无计可施,两人又开打。
小景岩见状,从草丛里冒出来,嘴里喊着。
“别打了别打了!”
不料两人似乎没有听到的样子,仍是飞旋空中,双手搏击,一会又飞下来,小景岩连忙跑过去劝开他们,不料被一拳打弹出一丈。
“哎呦!”
这时二人方才收手,奇怪是哪里冒出的人,一起走上前去看。小景岩被无缘无故打了一拳,正揉那受伤的鼻子,看见两人终于不打了,叹了口气。
“哎,你们终于不打了,我也算没白挨这一下。”
不等他们俩问,小景岩早拿出父亲教他的“君子之礼”向他们恭敬的作了个揖。
“我叫岳景岩,两位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别打了。”
男孩女孩相视一望,正想着这人奇怪,哪有这么大面子。
“对了,你们是从哪来?”
“我记得,那个地方叫梨花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