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杨卫国比谁都清楚，实验室里的成功，和流水线上的量产，完全是两个概念！
新合金的性能逆天，但它的脾气，也同样古怪到了极点！
根据林卫提交的初步工艺手册，这种合金对于温度、时间、乃至于冷却介质的流速，都有着近乎变态的苛刻要求。
差一度，慢一秒，材料内部的微观结构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性能断崖式下跌，甚至直接变成一堆废铁！
这根本不是靠着老师傅们那套“察言观色”、“听声辨位”的经验主义就能驾驭的！
“经验在这玩意儿面前，屁用没有！”杨卫国烦躁地又点上了一根烟。
他可以想象，如果现在就把新合金的生产任务下发到车间，那结果必然是一场灾难！
无数珍贵的原材料会被浪费，生产出来的活塞环，十有八九都是不合格的次品！
到时候，别说为国争光了，他杨卫国这个厂长，就是国家的罪人！
不行！绝对不行！
必须找到一个办法，让全厂的工人，尤其是那些技术骨干，彻底抛弃掉脑子里根深蒂固的老思想，学会用一种全新的、科学的、数据化的思维去对待生产！
要让他们明白，在科学面前，所谓的“经验”和“资历”，一文不值！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杨卫国的脑海中，逐渐成型。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对！就这么干！”
他抓起电话，直接摇到了厂内广播室：“给我接林卫工程师的‘特种材料攻关小组’！”
电话很快接通，那头传来了林卫平静而沉稳的声音。
“林工程师，”杨卫国的声音斩钉截铁，“新合金的量产，是咱们厂目前压倒一切的头等大事！但是，工人们的老思想，是个大问题！我打算，提前举行今年的全厂技术大考核！”
林卫在电话那头，嘴角微微勾起。
这一切，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一个新时代的到来，必然要伴随着对旧秩序的彻底清洗。
“杨厂长，我明白您的意思。”
“好！”杨卫国听到林卫一点就透，心中大定，“林工程师，这次技术大考核，内容只有一个！就是‘铬钼钒复合合金’的加工与处理！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谁能掌握新工艺，谁才是我们厂未来的中流砥柱！”
“但是，”杨卫国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郑重，“这次考核，不能按老规矩办！评委如果还是那帮老家伙，最后肯定又是一场和稀泥，你好我好大家好！”
“所以，我决定，成立一个全新的‘技术评级委员会’！而你，林卫工程师，就是这个委员会里，唯一的、拥有最终决定权的核心委员！”
杨卫国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给你两项特权！”
“第一，标准制定权！这次考核的所有标准、所有流程、所有细则，全部由你一个人说了算！你写出来的，就是我们红星轧钢厂的最高生产准则！”
“第二，一票否决权！无论最终评级结果如何，只要你认为不合格，哪怕所有人都同意，你一句话，就能让他滚蛋！反之，你认为行，就算别人说破天，他也必须上！”
“林工程师！我把厂子的未来，把国家的希望，全都交到你手上了！你放手去干！谁敢在背后搞小动作，使绊子，让他来我办公室！我杨卫国要是皱一下眉头，我就不配当这个厂长！”
这番话，已经不是授权了。
这是托孤！
这是将整个工厂的技术权力，毫无保留地交到了林卫一个人的手上！
杨卫国赌上了自己的政治前途，再一次，将所有的筹码，压在了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身上！
“厂长放心。”林卫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足以安定人心的力量，“保证完成任务。”
挂断电话，林卫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他知道，杨卫国给他的，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尚方宝剑。
他将用这把剑，亲手斩断盘踞在红星轧钢厂内，那由“人情”、“资历”、“辈分”交织而成，早已腐朽不堪的旧秩序大网！
而第一个要斩的，就是那张网上，最大、最顽固的蜘蛛——一大爷，易中海！
当天下午，一纸盖着厂长办公室鲜红印章的公告，贴满了厂区的每一个角落。
【关于提前举行1956年度全厂技术大考核的通知】
【为适应我厂技术革新需求，推广新材料生产工艺，经厂党委研究决定……兹任命林卫工程师为技术评级委员会核心委员，全权负责本次考核标准制定与最终评级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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