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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小姐,您还是别为难小人了,赶紧上车,先夫人祭日在即,可别误了行程。”

人群散开,清脆的马铃声吞没街道上的嘈杂,巨大的乌金马车不疾不徐行来,所过之处淡檀香之味留痕,墨绿丝绸车帘在桃心木车框间飘扬而起,擦过银丝剑柄。

乌金马车将侯府的小马车挤开,牵着马的孙成连连后退,险些没站住脚。

云衔下车,将脚踏放好。

“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本小姐自幼娇贵,吃不起苦。”季与鸢搭上云衔的手,进入车内,知回提着东西跟上。

季与鸢的声音又从帘后传出:“侯府财物不容弃置,你就自己再驾回去吧。”

云衔扯住缰绳,稍一用力马车便行进。将拂过肩头的一抹柳叶摘下,指尖翻动。

“啊!”车后马匹嘶叫,撞倒身边的孙成,前蹄踏在他的右腿之上。

车身晃动撞上一棵老树险些四分五裂。

知回放下帘子笑出声来:“真是活该!”

当年夫人病重失势后,这人没少欺负年幼的小姐,孙管家自季安没入门时就跟着他,这些年为他尽心尽力,虽是管家,却在侯府得脸得势的很,孙成狗仗人势,克扣了小姐不少的分例。

冬天腊月里的那零星的炭火如何能驱寒。

“嗯,晚上给小乖加个鸡腿。”季与鸢掏出话本斜倚在狐毛靠枕上,注意到帘子的飘动:“还是加两个吧。”

路过汀州时听闻有贼人闯入郑府书房纵火偷盗,被判罪入牢时已然疯癫,嚷嚷着自己是郑大老爷的儿子,另有一疯癫妇人自称是郑姥爷外室。

郑大老爷素有贤名在外,府中下人自是向着郑夫人母子,此事无人能信能证,据说是那外室子听闻郑姥爷留给子嗣的财物在书房,借名闯入不成便想着入室行窃,无意间打翻烛台才引起大火。

季与鸢听着素雪的讲述,只感叹于郑夫人的速度之快。

素雪是渔野亭的成员,擅长医术,此次回京城以防那些肮脏手段,让她扮作婢女跟随最为合适。

素雪在外执行完任务后先来到汀州与轻竹汇合,在帮助轻竹关店后便留此等候小姐。

从碧南县到京城需六日,按照这匹健硕的马儿应不出五日便可到达,而以孙成现在的状况哪怕是重新置办马车紧着赶路也至少七日才能到京城。

季与鸢倒是不着急,一路上到有些观山看水的意味,晚间也休息颇多,虽是赶路倒也神清气爽。

云衔的手臂伸入车帘,黑色的护腕上立着一只淡黄色尾羽的鸟儿。

季与鸢将信纸抽出:“掀开车帘。”

云衔将手抽出,掌心大的鸟儿扑扇着翅膀飞离。一手揽过车帘,好让她能看见前方的景色。

三重飞檐在阳光下鎏金浮动,青灰色城墙绵延如山脊,等待入城的队伍紧凑,排出里许。城门处军官按剑而立,眼神锐利,呵斥声短促有力。卖炊饼的小贩噤了声,挑担的菜农拿起脖颈间的汗巾频频擦汗满是敬畏,女人将身旁的小娃拢近身旁,背着书箱的书生面露期盼。

偶有华丽马车经过,只仆从开道士兵便恭敬放行。

“停。”季与鸢起身下车。

从旁处茶摊出来一人,走上前:“小姐。”

“把马车送回渔野亭。”

知回和素雪拎着东西跟下来。

“咱们腿儿着进去,时间就刚好。”季与鸢招呼三人跟上。

一路上买了不少有趣的小玩意和吃食。

“不过短短光景京城倒更是繁华了。”季与鸢在一朱漆大门前站定。

门楣上高悬黑底金字匾额,安伯侯府几个字力道遒劲,门前蹲踞着一对雕工精湛的汉白玉狮子,威严高傲的睥睨着过往行人。

季与鸢饶有兴趣的环视一圈:“呵,他也是越来越发达了,这么大的物件竟也是出自名家之手。”

知回上前敲门。

“来者何人?”

“侯府嫡小姐回府。”

“嫡小姐?实在是抱歉,今日这正门恰好有损,开关不便,烦请大小姐从侧门入府。”

“我们小姐怎能从侧门进府?”

“小人也没办法,大小姐要实在不愿走侧门,便在外等上几日,待正门修好再回府。”

“知回,别敲了。”

知回气愤的直直跺脚:“小姐,他们是非要落你名声,若从侧门进,以后定要被人说道的。”

素雪将帕子扑在石阶之上,季与鸢坐下,手撑下巴,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

侧门不时有下人出入,路上亦有人观望于此,扯舌谈论猜测。

日头愈高,季与鸢数着时辰,之前在京之时正逢他驻边征战,不知这些年岁是否还能相认。

“小乖,上树去,不许下来。”

下一瞬便没了人影。

忽地一声烈马嘶鸣,惊得街道两侧行人纷纷避让逃窜。

只见一匹枣红烈马直冲而来,几个呼吸间就要到眼前。

蹴鞠小球滚落道中。

“让开!让开!哪来的野种挡老子的路!”随着一声咒骂,跑马反而加速。

“幺儿!”

“小心!”

众人惊叫,那孩子抬起头。霎那间时间都停滞,瞪圆的眼睛中飞扬的马蹄即将落下。

季与鸢将要抬头示意云衔,却听得破空之声。

一通体黑色的剑直中马腿关节。一声惊天长啸便侧倒在地,马背上的人来不及反应,被甩飞在地,就这样硬挺挺的趴在季与鸢的面前。

“哪个宵小鼠辈敢暗算老子!老子扒了你的——”话未说完,便颈间一凉,于反光中看见了自己的脸。“皮......”

“许舟,三番几次纵马横行,还真是记吃不记打!”

看清来人,许舟抿嘴收声,绝不是因为脖子上的剑:“沈耀!你怎么老是逮着我不放!分明是那些贱民不躲开!大不了赔他们些银钱......便是......”

闻言,沈耀没忍住笑了,被蠢笑的。

恰逢官兵赶到,沈耀收剑便将他一脚踹过去:“城内纵马伤人你还有理?到大理寺去讲吧!”

许舟更委屈了,遥想当年他身为靖国公嫡孙,在这皇城内就算是横着走又有几人敢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