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源:


       见她蹙起的眉头,百里星澄放下筷子关切道:“怎么了?可是不合口味?”

季与鸢摇头:“自我母亲去世后,我经常礼佛,改为食素,所以觉得肉太过于荤腥。”

“这样啊,灵欢,换一副碗筷。”

“不必了,我吃的已经比平日要多,也有些吃不下了。”

百里星澄看看桌上的菜,也有些没了胃口。

便叫人撤走。

百里星澄直到季与鸢准备休息才不舍离开。

四下无人,云衔从梁上下来。

坐在床边学着百里星澄的动作往她的怀里靠。挺大一个人却像小动物一样在她的肩头蹭着。

一般人做这般动作意为撒娇,而云衔总是带着些委屈的意味。

“好啦,这醋你也吃?”

点头的动作让季与鸢有些痒。

习惯了时时待在她的身边,但回到京城以后,他便要经常隐匿起来,不能光明正大的站在她身旁。

尤其这两日,更是只有夜深无人的时候才能出现。

可这皇宫中根本无人能发现他的呀。

第二日一清早百里星澄就来她门口等着了,同她又待了一上午,午膳过后才不情愿的带她去见明武帝。

“伤可好些了?”

“谢陛下关怀,伤已无碍。”

金椅之上的明武帝目光如炬,带着审视的目光投注殿中,带着的是不容置疑的皇权威压。

她却脊背挺直,毫无谄媚之态。她缓缓抬起眼,平静的迎了上去。

没有惊惧慌乱,没有邀功讨好,清澈见底又仿佛含着一潭深水,水底沉着千锤百炼的坚毅和宁折不弯的风骨。

这一双眼像极了恩师。

明武帝嘴角几不可察的动了一下,眼中多了一丝欣赏。

“星澄如此喜欢你,不妨在宫中多留几日,季卿不会有意见。”

“回陛下,臣女亦不舍殿下,实是母亲祭日在即,臣女此番回京便是为此。”

明武帝也想起,季落的祭日同恩师相差不过月余。

“既如此朕便派人送你出宫。”

“谢陛下。”

她行礼转身,姿态依旧从容,直到身影没入店外光影。

“她若是个男子,这般年岁当在朝堂有些作为了。”

方尚上前研磨。

“奴才倒是觉得季小姐在一众世家贵女中也是不同的。”

明武帝斜他一眼:“你倒是欣赏她。”

“定国公风骨无人能及,他的后人定然血脉里就是不同的,奴才只是斗胆猜测陛下罢了。”

“也就是你,换做别人可没这个胆子。”

方尚自入宫就在他身边伺候着,几十年来最是懂他,办事也妥帖全面,比起太监,有时他更愿意当他是个好用的助手。

明武帝手执狼毫,专心于政务。

百里星澄一直送到宫门,拉着她的手:“你这一走我又是一个人在宫了。”

季与鸢拍拍她的手:“我们既已交下,你可派人传我进宫的。”

“对哦,我还可以去求父王,让我出宫找你玩!”

“好啦,天色渐晚,你也快些回宫去吧。”

百里星澄看着她上了马车,直到她行出宫门才收回目光转身回去找明武帝。

明武帝同百里星澄如普通父女般坐于桌边,百里星澄替他夹上一块肉。

“我最英明神武的父皇,忙于政事一定累了吧,快补一补。”

无事献殷勤,明武帝最是了解这个自己带大的女儿。

“说吧,这次又想要什么?”

百里星澄也不扭捏,放下筷子乖乖坐好:“父皇,星澄想求一枚出宫令牌。”

“你这丫头,这才几天就让那季与鸢勾了魂了。”

她靠近明武帝晃他的胳膊:“哎呀,星澄无聊嘛,这皇宫里就星澄一个公主,同你那些妃子又聊不到一起去。”

“父皇最疼星澄了~”

想来也是,三个孩子如今都大了,不能像儿时那般玩在一起,宫中确实没有同龄人与她作伴。好不容易有了个她能入得了眼的贵女,倒也不错。

“朕答应你就是,再晃下去朕这老胳膊就要被你拆下来了。”

百里星澄立刻坐好:“谁说的父皇才不老。”

“你啊,好好用膳。”

“遵命!”

瞧她古灵精怪的样子,被政事积压的烦闷心情散去许多。

他的父皇打下这片天地时他已经记事,那时父皇只有他一个孩子,他们同这世间普通人家的父子一样相伴。

后来百里氏夺了那昏庸帝王的权,成了天家,父亲成了父皇。

帝王要有后宫,皇家要开枝散叶。

父皇是大家的父皇。

星澄一出生就没了母妃,本该再择人来抚养她。

怀中轻飘飘的重量,乖巧的孩子,澄澈天真的眼睛,竟让他生出不舍。

他怀念着很久以前他同父亲间的孺慕之情,后来他最渴望的父子温情。他已经是帝王,做不成最普通的父亲,可他心里有些不甘。怀中的女儿只有他这个父亲了。

朝堂,天下,又能对一个公主指责些什么呢?

那便,养在身边吧。

在天阙宫中,在闲时,如普通父女般。

季与鸢并未直接回府,先来了渔野亭。

“阿鸢姐姐!”

叶宓第一个迎出来,看到她那没什么血色的脸心疼坏了,眼泪汪汪的凑过去。

“阿鸢姐姐,是不是…好疼的哇……”

轻竹和李榆白拿着东西跟出来的时候双双摇头。

“好啦好啦,没事了,李榆白都来了,我能有什么事儿?”

季与鸢坐下,半揽着她轻拍她的背。

这孩子是她之前从一个狗官养的杀手营里救出来的,事实上她才是被救的那个。

叶宓天生神力,又被人用药培养,身体素质十分厉害,同云衔一样虽都对外称心智不全,实际上脑袋瓜都很聪明,云衔只是被规训的刻板,而她则是只留有一种令人费解的纯澈,哪怕杀人如麻,在情感需求和表达上都那样的天真活泼。

大家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多数时间她不是在哄孩子就是在哄孩子的路上。

轻竹将早就置办好的祭品拿出来。

李榆白则是掏出一堆瓶瓶罐罐。

“那毒药郑秋月已经买走,这瓶药你提前服下就能留有症状但缓解绝大部分毒性。”

“剩下的这些交给素雪,让她自己琢磨。”

“还有这瓶,给你那个小跟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