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洪亮。
“是，王副厂长，我是保卫科林辰。”
林辰不卑不亢地回答，腰杆挺得笔直。
王怀德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目光，又转向了许大茂。
“小许，这里没你的事了，去忙你的吧。”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是逐客令。
许大茂如蒙大赦，但心中又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
林辰则恰到好处地，给了他一个“你可以走了”的眼神。
许大茂只得悻悻地躬了躬身，准备转身离去。
“哦，对了，小许。”
王怀德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了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那放映设备，最近可别再出问题了。有时间，多研究研究怎么保养机器，就别总想着往厂办跑，学人家写什么材料了。”
这番话，看似调侃，实则敲打，听得许大茂脸上是一阵火辣辣的烫，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狼狈不堪地退出了办公室。
王怀德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睛，静静地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
这是一种无声的施压，是上位者对下属心性的考验。
寻常人在这般目光的注视下，恐怕早已手心冒汗，坐立不安。
然而，林辰却依旧站得笔直，神色坦然，不卑不亢地与他对视。
他的这份从容，让王怀德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王怀德终于开口，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摆出了一副聆听的姿态。
林辰并没有立刻开口说话，而是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他将一直随身背着的那个军绿色帆布背包取下，从里面拿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然后迈开沉稳的步伐，走到办公桌前，双手将纸张恭敬地递了上去。
“王副厂长，这是我今天的工作汇报，请您审阅。”
工作汇报？
王怀德的眉头微微一挑，心中有些诧异。
他主管的是生产和后勤，保卫科的工作，向来是由自己的老对手——杨厂长那边负责的。
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带着一丝疑惑，接过了那张纸。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那张纸上时，他原本平静无波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只见那并非是什么工作报告，而是一张手写的物资清单！
清单上的内容，让他这个见惯了大场面的副厂长，呼吸都为之一滞！
【红星轧钢厂后勤特殊物资申请单】
猪前腿肉：五斤
桂花鱼：两条。
……
清单上的内容琳琅满目，从猪牛羊肉到海捕鱼虾，几乎涵盖了市面上所有能见到的、甚至见不到的珍稀食品！
这林林总总加起来，足有三十多斤的硬货！
这哪里是一份物资单？这分明是一份雪中送炭的救命良方！
是一份能解他燃眉之急的、最特殊的“汇报材料”！
“这……这是……”
王怀德那张素来威严的国字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抑制不住的激动！
他“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猛，甚至带倒了桌上的茶杯，滚烫的茶水洒了一地，他却浑然不觉。
他拿着那张清单的手，都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他那冷淡威严的神情，在这一刻，已经彻底被郑重与惊喜所取代！
林辰将他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已然有了底。
他这才不紧不慢地，说出了自己早就编好的说辞。
“王副厂长，是这样的。”
他的语气诚恳而又谦卑。
“我有个发小，在铁道部的派出所工作，路子野一点，经常能接触到一些南来北往的特殊物资。昨天，我听我师父周建国无意中提起，说您最近正为了下周部委领导视察的接待任务，因为食材短缺的问题而发愁。”
“我当时就想，身为轧钢厂的一份子，领导有忧，下属就应该主动分担。于是我便自作主张，连夜联系了我那个发小，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帮我调换一批最好的物资过来。
这张单子上的东西，今天下午五点前，就能全部送到厂里。”
这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既解释了物资的“正当”来源，又不动声色地表达了自己的忠心与能力。
他将功劳轻轻地推给了师父周建国，又将自己的行为，定义为“为领导分忧”。
王怀德听完，脸上的喜色再也掩饰不住！他用力地一拍办公桌，大声叫好！
“好！好啊！辰同志！”
他激动地走到林辰面前，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这可真是……真是解决了我的心头大患啊！”
他长叹一口气，坦言道。
“不瞒你说，为了下周接待的食材问题，我这两天愁得是觉都睡不好！厂里小食堂的仓库，现在是耗子进去都得含着眼泪出来，除了白菜就是萝卜！采购部的孙主任，跑断了腿，也只搞到几斤肥肉票。你说，下周部委的大领导来了，咱们就用这个招待人家？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咱们红星轧钢厂的脸，往哪儿搁啊！”
“你送来的这份清单，不夸张地说，简直就是救了我的命！”
王怀德看着林辰的眼神，充满了激赏与感激。
他立刻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
“喂？老孙吗？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立刻！马上！”
挂断电话，他对着林辰，用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
“辰同志，你为厂里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我们绝不能让你吃亏！等会儿让采购科的孙主任过来，按照市场最高价，不，比最高价还要高的价格，给你进行补偿！”
很快，采购部的孙主任便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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