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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那是你亲爹吗?

夜色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汁,沉沉地压在卧牛山外的野林子上。

三千多条人影伏在齐腰深的荒草里,像一群伺机而动的饿狼,连呼吸都压得极低。

周仓蹲在最前头,一张黑脸几乎融进夜色,只有那双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外那座灯火通明的营寨,手里的大刀刀柄被他攥得咯吱作响。

“老周,不对劲啊。”

旁边的裴元绍缩着脖子,声音压得跟蚊子哼哼似的,“这河北军扎营扎得也太稳了,哨位都没几个松垮的……别是闻到味儿了吧?”

“放屁!”

周仓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带着火气,“这条道,咱们劫了多少肥羊?官军?算个卵!”

“他河北军初来乍到,能比咱更熟这片地头蛇?”

他手背上青筋虬结,狰狞的脸上杀气腾腾,活像庙里的恶鬼,“老子就不信这个邪!”

裴元绍咽了口唾沫,声音更虚了:“可……可领兵的是颜良啊!白马坡那会儿,连关云长关将军都……都折在他手里了!咱哥俩这点斤两……”

官渡大战的动静太大,连他们这种占山为王的草寇,耳朵里也灌满了各路商贩带来的消息。

只不过,颜良和关羽那场惊天动地的平手,传着传着,就变成了颜良一刀劈得关云长落荒而逃。

关云长!那可是周仓心里供着的神!

偶像被“踩”了,这比刨了他家祖坟还让他恨得牙痒。

就为这口憋屈气,他才敢豁出去,带着这群乌合之众来啃颜良这块硬骨头——他要替他的“神”把这场子找回来!

“放你娘的狗臭屁!”

周仓眼珠子瞪得血红,周身煞气激得旁边草叶都在抖,“关将军那是天上降下的神将!颜良算什么东西?也配赢他?肯定是那帮狗腿子瞎传!”

“今晚,老子就用颜良的狗头,砸碎这些谣言!”

他脑子里就一根筋:我周仓比关将军差十万八千里,要是我都能剁了颜良,那关将军怎么可能输?谣言不攻自破!

裴元绍还想再劝,周仓却猛地长身而起,手中大刀“呛啷”一声斜指营寨,炸雷般的吼声撕破了夜的死寂:“兄弟们!跟老子冲!剁了这群河北狗!抢马!抢粮!抢钱!”

吼声未落,他一夹马腹,黑旋风般率先冲出林子。

身后,三千黄巾贼像炸了窝的马蜂,嗷嗷叫着,挥舞着锄头、粪叉、锈刀片子,乱哄哄地涌向那座看似毫无防备的营寨。

裴元绍暗骂一声晦气,也只能硬着头皮拍马跟上。

出乎意料,营寨外围的鹿角拒马如同虚设,三千人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撞了进去。

周仓一马当先,血红着眼珠子直扑中军大帐——那顶最大的帐篷里烛火通明,影影绰绰映出一个披甲武将的身影,正不慌不忙地……看竹简?

“狗日的颜良!死到临头还装模作样!”周仓热血冲顶,脑子里那点不祥的预感早被怒火烧成了灰。

管他娘的中不中计,先砍了这厮的头祭刀!

大帐内,颜良慢条斯理地放下竹简,眼皮都没抬一下,只用眼角余光瞥着那狂飙突进的黑脸莽汉,嘴角无声地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颜良狗贼!纳命来——!”周仓的咆哮震得帐篷都在抖,战马四蹄腾空,长刀高举,挟着开山裂石之势劈向帐门!

就在刀锋即将触及帐帘的刹那——

轰隆!

地面毫无征兆地塌陷!连人带马,周仓只觉得脚下一空,眼前景物猛地颠倒,伴随着战马惊恐的嘶鸣,轰然坠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陷坑!

“不好!中计了!”裴元绍魂飞魄散,刚想冲上去救人。

咻——嘭!嘭!嘭!

刺耳的号炮声撕裂夜空,紧接着是大地轰鸣般的震动!

四面八方,黑暗仿佛被瞬间撕开,无数铁甲骑兵如同地狱里爬出的修罗恶鬼,从营寨的阴影中、从树林的边缘,咆哮着冲杀而出!

冰冷的铁蹄踏碎了大地,森寒的刀锋反射着跳跃的火光!

营寨内,原本就因为扑空而惶惶不安的黄巾贼,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钢铁洪流碾碎了最后一丝勇气。

乌合之众对上虎狼之师,又是中了埋伏,结果毫无悬念——崩溃!彻底的崩溃!

一千轻骑如同烧红的烙铁切入凝固的油脂,刀光过处,残肢断臂横飞;铁蹄之下,血肉之躯化作肉泥。

惨嚎声、哭喊声、战马的嘶鸣声、刀锋的碰撞声……瞬间交织成一片血腥的屠宰场!

裴元绍眼睁睁看着周仓掉坑,又被四周突然涌出的铁甲洪流吓得魂飞魄散。

什么兄弟义气,保命要紧!

他怪叫一声,猛地调转马头,死命抽打着坐骑,只想逃离这片人间炼狱。

可惜,晚了。

大帐帘子一掀,颜良已跨上一匹神骏的黑色战马。那马通体乌黑,四蹄如雪,正是幽州产的名驹“乌云踏雪”!

裴元绍那匹瘦马,如何跑得过这等宝马?

黑影如电,瞬息即至!

“鼠辈!留下狗头!”颜良的暴喝如同惊雷炸响。

手中那柄染过无数鲜血的长刀,撕裂空气,划出一道凄厉的扇形寒光,直扫裴元绍腰际!

裴元绍亡魂大冒,逃命之中勉强回枪格挡,用尽了吃奶的力气!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伴随着血肉撕裂的闷响!

颜良那霸道绝伦的一刀,竟是将裴元绍连人带枪,如同劈开一截朽木,硬生生拦腰斩断!

上半截身子带着惊骇凝固的表情飞上半空,下半截还留在马背上颠簸了几下,才轰然坠地。

颜良看都懒得看一眼那滩污血烂肉,长刀一甩血珠,纵马杀入溃逃的敌群。

刀光过处,如同死神的镰刀,疯狂收割着一条条卑贱的性命。

片刻功夫,三千黄巾贼已被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漂杵,只有少数腿脚麻利的,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了黑暗的山林里。

当颜良提着滴血的刀,策马回转时,陷坑里的周仓已被挠钩套索拖了上来。

粗粝的牛皮绳把他捆得像待宰的年猪,饶是如此,这黑脸汉子依旧梗着脖子,瞪着血红的眼珠子,死死盯着颜良,嘴里呼哧呼哧喷着白气,没有半分惧色。

颜良没搭理他,翻身下马,走向一旁脸色有些发白的许攸。

“子远先生,这出‘请君入瓮’,看得还过瘾么?”颜良甩了甩刀上的血,笑着问道。

许攸看着眼前修罗场般的景象,又看看颜良,眼神复杂。

他惊的不是这血腥场面,而是颜良用的计策!

在他印象里,颜良就是个仗着武勇横冲直撞的莽夫。他本以为颜良会仗着骑兵精锐硬碰硬碾过去,万没想到,竟用了这近乎兵不血刃的诱敌围杀!

这份算计,这份耐心……这他娘的是那个只会喊打喊杀的颜良?

“颜将军……此计甚妙。”

许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承认得极不情愿,却又不得不服。

颜良哈哈一笑,转身喝道:“把那黑炭头带过来!”

几名膀大腰圆的军士像拖死狗一样把捆成粽子的周仓拖到颜良面前。

“报上名来,草寇!”颜良居高临下,声音冰冷。

周仓猛地抬头,灰头土脸也掩不住那股子彪悍:“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卧牛山周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皱一下眉头老子跟你姓!”

果然是这莽货!颜良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本将乃袁公帐下大将颜良,奉命总督汝南黄巾各部。你既为黄巾一脉,不思归附,反来袭扰本将大营,是何道理?”

一听眼前这人就是“踩”了他偶像的颜良,周仓眼珠子瞬间红得滴血,破口大骂:“呸!狗贼!你辱我关云长关将军!老子就是要替关将军砍了你的狗头,报那一刀之仇!”

颜良眉头一拧。

白马坡那事儿,关羽那不问青红皂白劈头就砍的做派,本就让他窝火。现在这黑炭头还一口一个“关将军”,为那红脸汉出头?

“本将与关羽的恩怨,轮得到你这山野草寇来操心?”

颜良气笑了,语气满是讥讽,“怎么?关云长是你亲爹?还是你祖宗?值得你这么卖命?”

“关将军是老子心里的英雄!老子敬他如神明!你得罪了关将军,就是得罪老子周仓!老子跟你没完!”

周仓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嘶声怒吼,唾沫星子差点喷到颜良脸上。

“放肆!”

“找死!”

左右亲兵气得眼都红了,刀枪瞬间出鞘半截,恨不得立刻把这不知死活的草寇剁成肉酱。

就连许攸也皱紧眉头,厌恶道:“将军,何必与这等冥顽不灵的蠢贼废话?一刀砍了干净!”

换做别的黄巾贼,敢这么嚣张,颜良的刀早落下十次了。

可眼前这个黑炭头不一样啊!

颜良心里门清,这货在演义里可是能上榜的武将,虽然算不上一流,但也是个能扛能打的猛人!

眼下天下有本事的武将大半都有主了,这么个现成的打手,杀了多可惜?

“呵,对关羽这么死忠?”

颜良盯着周仓那双喷火的眼睛,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也上来了,“老子还就不信了,收不服你这头倔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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