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开始的铜钟被敲响,沉闷的嗡鸣在整个赛场上空回荡,那声音不似宣告竞技的开场,更像是一道催命的符咒。
“吼!”
施耐德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压抑的兽吼。
他全身的重心猛然下沉,双腿的肌肉群瞬间膨胀,将大地传来的反作用力拧成一股,通过腰腹的转动,最终汇聚于他那条粗壮得骇人的右臂。
刹那间,他上身那磐石般的肌肉纤维根根暴起,青色的血管如同狰狞的藤蔓,缠绕着骨骼与血肉。整个人绷紧到了极致,蓄满的力量让他看起来不再是人类,而是一座即将发射的战争机器。
随后,右臂挥出!
“砰!”
一声炸响,震得观众耳膜嗡嗡作痛。
淡黄色的网球在脱离拍线的瞬间,便被赋予了超越视觉极限的速度。它不再是一个球,而是一道凝缩的、毁灭性的淡黄色光束,沿途的空气被剧烈撕扯、挤压,发出尖锐得令人牙酸的呼啸。
这道光束,以无可阻挡的姿态,对准了赤木慎司的立足之地,轰然袭来!
炮弹式发球!
时速二百一十公里!
这是“日耳曼战车”施耐德碾压一切对手的铁蹄,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暴力美学。这一击,足以在任何职业赛场上,为他轰开通往胜利的大门!
贵宾席内,商业大亨赫尔曼的嘴角,已经挂上了一抹属于胜利者的微笑。他甚至懒得去看结果,在他看来,这场考核从这一球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然而,下一秒,赫尔曼脸上的微笑凝固了。
全场所有人的瞳孔,都在同一时刻,收缩到了针尖大小。
面对那道足以撕裂钢铁的黄色流光,赤木慎司没有后退。
他甚至没有摆出任何常规的防守姿态。
他只是向前,向左,踏出了微不足道的一步。那一步的距离,甚至不超过半个脚掌的长度。
就是这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移动,让他的身体恰好出现在了那道流光的必经之路上。他的身体微微倾斜,右臂舒展,动作轻柔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他不像是在回击一记时速超过二百公里的重炮。
他像是在清晨的庭院里,伸手去接住一片飘落的樱花。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放慢。
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那颗狂暴的网球,撞上了赤木慎司那看似随意的球拍。
没有预想中天崩地裂的巨响。
没有球拍崩碎、手臂折断的血腥场面。
只有一声……
“啵。”
一声清脆、轻巧,甚至带着几分诡异的声响。
那颗蕴含着恐怖动能,足以将一名成年人轰飞的网球,在接触到拍线的瞬间,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旋转、所有的暴戾之气,都被一股无形而又精准的力场彻底瓦解、驯服。
所有的动能,凭空蒸发。
它被以一种柔和到令人匪夷所思的方式,轻轻地,巧巧地,改变了飞行的轨迹。
网球划过一道优雅得令人心悸的弧线,不快,不慢,悠然地越过了球网。
它精准地坠落在施耐德因发力过猛而身体失衡,完全无法回防的左侧底线死角。
落地。
弹起。
悄无声息。
“零比十五。”
裁判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炸碎了全场的死寂。
施耐德山峦般庞大的身躯僵在原地,发球的姿势还未完全收回,脸上的表情混合着极致的错愕与茫然。
他低头,看看自己因为瞬间的极限发力而微微颤抖的右臂,又抬头,看向对面那个神情淡漠的东方少年。
大脑,一片空白。
他完全无法处理刚才发生的一切。
自己那足以轰碎岩石的一击,就这样……被化解了?
不,那不是化解。
那是一种更高维度的,无法理解的现象。
那轻描淡写的一触,那精准无比的落点,不带任何情绪,不含任何挑衅,却又充满了绝对的支配力。
这……简直是神明对凡人的怜悯,是皇帝对平民的“恩赐”!
“绝对不可能!”
监控室内,首席分析师的尖叫声刺破了凝重的沉默。他指着屏幕上刚刚生成的一组数据模型,因为过度激动,声音都在剧烈地颤抖。
“反作用力抵消率百分之九十二!他是怎么做到的?只用那么细微的动作,就化解了施耐德超过八十公斤的正面冲击力!这违背了物理定律!这是怪物!”
主教练克劳斯,这位见证过无数天才与怪物的铁血教头,此刻的眼神,凝重到了极点。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中赤木慎司的身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就是「天理之眼」……”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战栗。
“在他的视野里,力量、速度、旋转、角度……我们所认知的一切,都只是可以被计算、被拆解、被重构的基础数据。”
“他看到的,从来都不是一个网球。”
克劳斯闭上眼,仿佛要将那恐怖的画面从脑海中抹去。
“而是一个由无数数据流构成的……真理集合体。”
比赛,仍在继续。
被夺走先机的施耐德,终于从呆滞中惊醒。极致的羞辱感瞬间化为狂怒的火焰,点燃了他的斗志。
他放弃了发球,转而与赤木展开了底线对攻。
“喝啊!”
他发出怒吼,每一次挥拍都用尽全力,将网球化作一颗颗呼啸的炮弹,从球场的各个角度,疯狂地轰向赤木。
他要用最纯粹、最原始的力量,将这个故弄玄虚的家伙彻底压垮、碾碎!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全场所有观众,连同贵宾席上的赫尔曼,一同坠入了更深的绝望深渊。
无论施耐德的球轰向何方。
无论角度多么刁钻,速度多么迅猛。
赤木总能提前一步,如同在自家后花园散步一般,出现在网球的落点处。
他的每一次移动,都精准到毫米。
他的每一次回击,都恰到好处,既不浪费一丝一毫多余的力气,又能精准地打在让施耐德最难受、最需要大幅度跑动才能接到的位置。
施耐德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一个人比赛。
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棋盘上,而对面那个少年,就是执棋者。
他每一次拼尽全力的跑动,每一次势大力沉的挥拍,都只不过是按照对方写好的剧本,在棋盘上移动了一步。
他不是在预测。
他是在“通知”。
他用实际行动,通知着施耐德下一个球的落点,然后欣赏着他徒劳的挣扎。
这不是技术上的差距。
这不是战术上的克制。
这是一种更高维度的,如同造物主对造物般的绝对碾压。
施耐德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无数根看不见的丝线操控的木偶,在赤木的掌控下,进行着一场滑稽、可悲、毫无意义的独角戏。
汗水,大滴大滴地从他的额头、脸颊滑落,砸在地面上。
那汗水里,混合着无尽的屈辱与不甘。
他引以为傲,视作信仰的力量,在这双洞悉一切的眼睛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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