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裁判席上，电子播报音第四次响起，毫无温度，冰冷得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施耐德最后的防线。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肺部每一次收缩都带着灼烧般的剧痛，吸入的空气稀薄得无法缓解分毫。粘稠的汗水顺着他金色的发梢，滑过紧绷的下颌线，最终汇聚成一颗硕大的汗珠，滴落在滚烫的硬质地面上，“滋”的一声，蒸腾起一缕微不可见的白汽。
他双手死死撑在膝盖上，庞大的身躯剧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如同破旧的风箱在徒劳地拉扯。
视线，已经开始模糊。
他拼尽全力抬起头，试图穿透那片因脱力而产生的重影，锁定球网对面那个身影。
那个东方少年，赤木慎司。
他依旧站在那里，身姿笔挺，呼吸平稳，甚至连一滴汗都没有流。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平静地注视着他，就像在观察一个实验样本，不带任何情绪，没有任何波澜。
可正是这种极致的平静，在施耐-德眼中，异化成了最残忍的审判。
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就这点能耐吗？
为什么？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地撞击着颅骨，几乎要炸裂开来。
为什么我足以轰碎墙壁的力量，在他面前，连让他移动一步都做不到？为什么我每一次蓄满力量的重击，都精准地落入他早已布下的陷阱，变成我自己的绝境？
0-15。
0-30。
0-40。
连续三次破发，总计十二次击球，十二次无可奈何的失分。
这根本不是比赛。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处刑。
那一声声冰冷的报分，化作了十二记响亮的耳光，左右开弓，狠狠地抽在他的灵魂上。观众席上，那些窃窃私语，那些或怜悯、或惊异、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此刻都化为了实质的利刃，一片片地剐着他的血肉，凌迟着他的尊严。
德国青训学院第一人。
日耳曼战车。
这些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头衔，在这一刻，被那个东方少年用最轻描淡写的方式，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屈辱。
无尽的屈辱感，如同烧熔的铁水，灌满了他的胸腔，灼烧着他的理智。
“啊啊啊啊啊——！”
终于，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施耐德发出了一声不似人类的咆哮。
那声音里充满了野兽濒死前的狂怒与不甘，声波化作实质的气浪，席卷了整个球场。
他猛地直起身，那双原本湛蓝的眼睛，此刻被疯狂涌入的血液染成了一片骇人的赤红。隔着薄薄的运动服，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全身的肌肉纤维都在以一种非自然的形态急剧膨胀，一条条青黑色的筋脉如同狰狞的虬龙，从他的手臂、脖颈、乃至额角疯狂地暴起！
一股蛮荒、原始、只为破坏而生的气息，从他的体内轰然喷薄！
他最后的底牌，也是他最危险的禁忌——“狂暴”状态，启动！
贵宾席的隔音玻璃，似乎都无法完全隔绝那股狂暴的意志。商业大亨赫尔曼脸上那副虚伪的商人微笑早已荡然无存，他死死地抓着真皮沙发的扶手，手背上青筋毕露。他的表情扭曲而复杂，既有对自己王牌选手身体被大幅透支的心痛，更有对那股即将展现的，无与伦比的破坏力的病态期待。
他很清楚，这张底牌的代价有多大。
但回报，同样惊人。
与此同时，基地的核心监控室内，气氛瞬间被拉紧到了极限。
“警告！目标进入‘狂暴’状态！”
分析师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带着一丝颤抖，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飙红的数据流，几乎是吼出来的。
“生理数据监测：心率瞬间突破185！肾上腺素分泌水平超过正常人体峰值三百个百分点！肌肉活性提升百分之三十七！根据模型推演，他的力量与球速，将获得至少百分之四十的增幅！”
主教练克劳斯那张素来沉稳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凝重。他没有去看数据，而是死死地盯着施耐德在屏幕中的特写，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他沉声开口，声音压抑得有些发闷。
“这才是‘日耳曼战车’这个外号真正的由来。”
“舍弃所有的战术，舍弃所有的技巧，甚至舍弃理智……将身体这台机器的功率开到极限，把一切的一切，都赌在最纯粹、最原始的暴力上。从现在开始，他的每一次击球，都将不再是网球。”
克劳斯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而是足以决定胜负的重炮轰击！”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血腥的画面。三年前，一位正值当打之年的法国职业选手，在对阵开启了“狂暴”状态的施耐德时，仅仅因为试图硬接第三球，就被那股无法抗衡的巨力，当场轰断了持拍手的手臂。
职业生涯，当场报销。
这就是施耐德的网球，最不讲道理，也最恐怖的一面。
克劳斯的内心，在极致的紧张之下，竟也涌上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期待感。
面对这种已经超出了体育竞技范畴，近乎于纯粹暴力的绝对力量。
那个洞悉一切，仿佛将球场视为棋盘的“皇帝”，又会如何应对？
是用更强的力量，将这辆彻底失控的战车正面镇压？
还是……
被这股狂暴的洪流，无情地碾碎？
一瞬间，全场上千道目光，无论敌我，无论善恶，都聚焦在了球场的另一端。
聚焦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平静得如同一汪幽深古潭的东方少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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