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12月10日,寒流南下,广州却涌动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浪。
在越秀区一栋老骑楼里,高远站在临时搭起的讲台前,面前摊开的不是演讲稿,而是一本本密密麻麻的账本。台下坐着来自全国十七个省份的商会代表,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将信将疑的神情。
“诸位请看,”高远的声音在空旷的堂屋里回荡,他举起一本泛黄的账本,“这是去年南粤商会收取‘进门费’的明细。每一笔都在这里,时间、地点、金额,分文不差。”
台下响起一阵骚动。一个来自武汉的眼镜商人忍不住站起来:“这些数据从哪里来?怎么保证真实?”
高远微微一笑,翻开账本扉页,露出一个蓝色的三角形印章:“这就是‘信’的力量。每一个加入远航的个体户,都会如实记录交易。当千万个真实的数据汇聚在一起,就能照亮所有黑暗的角落。”
他按下录音机播放键,磁带转动间传出南粤商会成员亲口承认受贿的录音。证据一样样呈现,台下那些原本抱着看热闹心态的商人,眼神渐渐变得认真起来。
同一时刻,在北京王府井大街,赵卫东正站在一辆解放卡车上演讲。寒风刮过他黝黑的脸庞,却刮不走他眼中的火焰。
“‘远航’的规矩,就三个字:公、信、平!”他举起右臂,手腕上的蓝色三角标志在冬日阳光下格外醒目,“我们不交‘进门费’,我们交‘信’!”
人群中有个声音喊道:“说得轻巧,不交钱哪来的货?”
赵卫东跳下车,径直走到提问者面前,从怀里掏出一本蓝色封面的小册子:“这是远航的供货商名录,上面每一个名字都经过核实。只要你也讲‘信’,就能从这里进货,一分钱‘进门费’不用交!”
那人翻开小册子,眼睛越瞪越大。周围的人群纷纷围上来,争相传阅那本仿佛带着魔力的小册子。
江城深夜,周正坐在派出所值班室里,台灯洒下一圈温暖的光晕。他面前摊开的是《信录》第二卷,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十二月十日,广州。今日又有七十三家个体户加入远航。河北商人老王说:‘活了半辈子,第一次不用赔笑脸送红包就能拿到货。’”
写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从抽屉里取出林晓雯的照片轻轻摆在案头。照片上的姑娘笑得温婉,眼神却格外坚定。
“晓雯,你看到了吗?”他对着照片轻声说,“你种下的火种,已经成燎原之势了。”钢笔继续在纸上舞动,记录下这个正在发生的历史。
十二月十五日,上海外滩。高远站在和平饭店顶楼的露台上,面前是来自全国三十多家媒体的记者。镁光灯闪烁不停,他却只是平静地望着黄浦江上来往的船只。
“‘信’不是远航的发明,”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得很远,“它是千百年来中国人立身的根本。我们只是找回了这个根本。”
一个香港记者尖锐提问:“有人说你们在搞江湖帮派,对此你怎么看?”
高远从口袋里取出一枚徽章别在胸前:“如果坚守公平、诚信、平等是江湖帮派,那我愿意当这个帮派的一员。远航不是要推翻什么,而是要重建——重建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
他的话通过无线电波传向全国,无数个收音机前,正在劳作的人们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三天后,北京。周正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坐在政策研究室的会议桌前。对面是来自司法部的专家们。
“我建议在《个体工商户管理条例》中增加诚信经营条款,”周正将一本《信录》推到会议桌中央,“这些真实案例证明,建立在‘信’基础上的市场经济,更能促进社会繁荣。”
一位老专家扶了扶眼镜:“周警官,法律不是儿戏,怎么能把这么抽象的概念写进去?”
周正打开《信录》,指着一页记录:“去年广州十三行码头,因为欺诈交易引发的纠纷有132起。而实行‘信’管理的远航区域,同类纠纷只有7起。法律应该守护最能减少社会成本的价值,不是吗?”
会议室陷入沉默,只听见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十二月二十日,北京飘起了小雪。天安门广场东侧的国家博物馆前,人山人海。高远站在临时搭建的讲台上,望着台下无数张期盼的面孔。
“这不是远航的胜利,”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这是每一个选择相信信的人的胜利!”
赵卫东在台下举起手臂,手腕上的蓝色三角连成一片海洋:“公!信!平!”的呼喊声震天动地。
周正站在人群外围,小心地护着怀里的《信录》。一个戴红领巾的小女孩好奇地凑过来:“叔叔,那本书里有什么?”
他蹲下身,翻开一页给女孩看:“这里面有很多关于‘信’的故事。”“信是什么?”女孩眨着大眼睛问。
周正望向讲台上正在演讲的高远,又想起医院里那个苍白的微笑,轻声说:“信就是,当你遵守承诺时,心里那种暖暖的感觉。”
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从书包里掏出个小本子:“那我也要记下来。”
雪花飘落在摊开的笔记本上,周正看着女孩认真写字的样子,忽然明白林晓雯所说的“下一代”是什么意思。
在震天的欢呼声中,他翻开《信录》的最后一页,写下新的标题:“第二十一章:信的种子。”
远方的钟声响起,新的一年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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