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斯内普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节奏不急不缓,带着一种胸有成竹的镇定。
斯内普头也未抬,冰冷地吐出一个词。
“进。”
约翰·康斯坦丁推门而入,手中托着一叠厚实的羊皮纸报告,纸张的边缘被处理得异常平整。他走到那张巨大的、摆满了各种坩埚和测量仪器的办公桌前,将报告轻轻放下。
斯内普的目光终于从一本古老的魔药典籍上移开,落在那份报告上。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几乎无法被捕捉到的弧度,那不是微笑,而是一种掺杂着讥讽与轻蔑的扭曲。
一个一年级新生。
一周时间。
一个连他自己都未曾彻底攻克的课题。
这三者组合在一起,答案只有一个——一场哗众取宠的闹剧。他甚至已经预想到了里面的内容,无非是些从图书馆抄来的陈词滥调,再配上一点异想天开的、毫无根据的胡言乱语。
他伸出苍白而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种触碰垃圾般的嫌弃,捏住了报告的一角。
然而,当他的视线触及第一页标题下的摘要时,他指尖的动作瞬间僵住。
羊皮纸上,那行云流水般的字迹,用一种冷酷到极致的逻辑,解构着【恐惧结晶】。
报告开篇并非直接切入魔药,而是从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开始——【恐惧结晶】的微观能量结构及其量子态迁跃模型。
斯内普的呼吸停滞了。
这完全超出了现代魔药学的范畴,更像是某种结合了古代炼金术和麻瓜物理学的疯狂理论。
可笑。
他压下心头那丝莫名的悸动,继续往下看。
报告详细罗列了【恐惧结晶】在十三种不同魔法溶剂中的反应曲线,每一条曲线都附有精确到小数点后五位的能量逸散率。其中,关于“月光草汁液”在特定温度下能诱发结晶产生“精神共鸣”的论述,更是直接颠覆了《高级魔药制作》中的经典理论。
斯内普的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自己就曾在这个问题上耗费过数月,最终也只是得出了一个模糊的猜想。而这份报告,却用无可辩驳的数据和公式,将整个过程剖析得淋漓尽致。
他的脸色开始变化,从轻蔑转为凝重。
他翻开了下一页。
这一页,详述了两种魔药的熬制流程。每一个步骤,从材料投入的先后顺序,到坩埚加热的咒语频率,再到搅拌时魔杖应划出的精确角度,都给出了最优解。
“在第三阶段加入龙血之前,必须以‘静默咒’覆盖坩埚,以防止龙血中蕴含的狂暴意志污染药剂主体……”
“搅拌时,应以逆时针七又四分之一圈为一周期,配合低语‘安魂’咒文,能最大程度激发‘宁神花粉’的稳定效用……”
这些描述,已经不是理论,而是无数次实验后才能总结出的黄金准则!其严谨程度,让斯内普感觉自己正在阅读的不是一份学生作业,而是一本失传已久的魔药圣典!
他越往下看,心脏的跳动就越是剧烈。血液冲上大脑,带来一阵轻微的眩晕。
这不可能!
这份报告所展现出的理论深度和实践经验,已经远远超出了他自己的认知边界。这根本不是一个十一岁孩子能写出来的东西。它……它是一篇完美的论文!一篇足以在《魔药前沿》这种最顶级的学术期刊上发表,并立刻在整个魔法学术界掀起滔天巨浪的旷世之作!
“……这……这怎么可能?”
斯内普终于无法维持他那万年不变的冰冷面具,声音干涩地喃喃自语。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深邃的黑眸死死地盯着约翰,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仿佛在看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这些都只是……理论,对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挣扎,最后一丝维护自己世界观的顽固。
“你不可能实际操作过。”
毕竟,理论与实践之间,隔着一道名为“现实”的天堑。再完美的理论,没有成品的支撑,也只是空中楼阁。
约翰看着眼前这位几乎失态的魔药学大师,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他似乎早就料到了对方的反应,只是淡然一笑。
他没有辩解,只是将手伸进口袋。
“咔哒。”
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巧水晶瓶,被他从容地放在了斯内普的办公桌上。动作很轻,声音却在死寂的办公室里,如同重锤敲击在斯内普的心脏上。
左边的瓶子里,漆黑的液体正不断翻滚着粘稠的气泡。仅仅是看着它,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便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那是被实体化的恐惧。
右边的瓶子里,液体清澈如初春的融雪,纯净透明。一丝若有若无的宁静气息从中散发出来,瞬间便安抚了那股寒意。那是被驯服的安宁。
“如您所见,教授。”
约翰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今天的天气。
“理论需要实践来检验。”
斯内普的瞳孔,在那两瓶成品药剂出现的瞬间,收缩成了两个漆黑的针尖!
他所有的怀疑,所有的侥幸,所有的骄傲,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为了验证报告中关于‘精神污染’的理论,”约翰的声音继续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精准的手术刀,解剖着斯内普最后的防线,“我亲身测试了恐惧药剂的三个不同浓度版本。”
斯内普的手指猛地一颤。
“事实证明,当浓度超过百分之七十时,药剂产生的恐惧幻象确实会造成强烈的、不可逆的精神创伤。”
约翰的叙述冷静得令人毛骨悚然,仿佛在说的不是自己拿灵魂进行的豪赌,而是一次无关紧要的材料测试。
“但在熬制过程中,如果加入万分之一的‘宁神花粉’,便可以完美地抵消这种副作用,同时还能略微增强药剂的稳定性。”
他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右边那瓶清澈的药剂。
“而这瓶反恐惧药剂,则是我在承受了三次极限恐惧幻象后,根据身体的反馈数据,调整出的最佳配方。”
“它可以让服用者在至少两个小时内,内心绝对平静,免疫任何形式的恐惧类魔法。”
整个办公室,陷入了死神降临般的寂静。
只有墙壁上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和斯内普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
这个平静地叙述着自己疯狂行径的少年。
为了追求魔药学的真理,不惜将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当作实验材料,三次踏入足以让心智崩溃的恐惧深渊。
这是何等的疯狂!
这又是何等的天才!
这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对真理的极致追求,如同最猛烈的魔药,瞬间冲垮了斯内普内心那座由孤僻、偏执和骄傲筑起的高墙。
征服。
彻彻底底的、无可辩驳的征服。
他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个动作他做得有些艰难,仿佛身上背负着千钧重担。
他绕过办公桌,走到了约翰面前。
然后,第一次,对着这个一年级的学生,这个他几天前还嗤之以鼻的少年,郑重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康斯坦丁先生,我同意你的合作提议。”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度。
那是一种名为“欣赏”的温度。
“从今天起,我的私人实验室,将对你完全开放。”
“我,会亲自指导你,进行更深层次的魔药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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