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的呼吸，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紊乱。
那是一种长久以来被刻意压制的、属于学者本能的贪婪。他的视线被彻底焊死在了桌上那个银盒中，那片静静躺着的、泛着非自然光泽的黑色鳞片上。
长久以来，他那双深邃的黑眸总是盛满了对整个世界的厌恶与冰冷，但此刻，那些情绪被一种更原始、更强大的力量冲刷殆尽。
那是狂热。
是探究。
是魔药学大师在面对未知真理时，灵魂深处无法抑制的颤栗。
约翰·康斯坦丁的提议，没有动用任何花哨的言辞，却用一种近乎外科手术般的精准，剖开了他层层叠叠的心理防御，直击那片被他自己保护得最好，也最为之骄傲的领域。
探索未知。
创造全新的魔药。
这是他生命中为数不多的、纯粹的乐趣。
然而，数十年的黑暗与挣扎，早已将警惕与怀疑刻入他的骨髓。他既是顶尖的学者，也是一个从深渊中爬回的前食死徒。
“你说的东西，我如何相信？”
斯内普的声音穿透了地窖的阴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块中凿出。但他自己也察觉到了变化，那个盘踞在舌尖的“滚”字，终究是被“相信”这个词所取代。
这是一个微小，却意义重大的转变。
“口说无凭。”
约翰的回答平静无波，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斯内普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数秒，试图从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眸中找出哪怕一丝的破绽。
他失败了。
他沉默地转身，拉开办公桌最下层的一个抽屉。那里面没有魔药材料，只有几件他从不示人的私人物品。他的手指在一个陈旧的木盒上顿了顿，最终还是取出了一个被封得严严实实的水晶瓶。
瓶中，悬浮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结晶。
它并非固态，而像是一团被强行压缩的灰色雾气，在狭小的空间内永不停歇地翻滚、扭曲，散发着一种能直接渗透精神的纯粹恶意。
正是约翰不久前在【袖珍炼狱】中，命令【恐惧幽影】从无尽的哀嚎与绝望中提炼出的战利品——【恐惧结晶】。
斯内普，显然也通过他自己的秘密渠道，获取了一小块。
“这个东西，你应该认识。”
斯内普将水晶瓶推到约翰面前，瓶底与桌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轻响。
“它蕴含着纯粹的恐惧能量。”他的语速很慢，像是在陈述一个困扰了自己许久的难题，“但我至今未能找到完美中和其精神污染，并将其稳定应用于魔药中的方法。”
他抬起眼，那双黑色的眸子终于聚焦在约翰身上，里面是赤裸裸的考验。
“给你一周时间。”
“我要你，以此物为核心，写出一份详尽的理论应用报告。内容必须涵盖‘恐惧咒’与‘反恐惧咒’这两种截然相反的魔药。从理论构架到熬制细节，从咒语配合到风险规避，我需要看到全部。”
“如果你能做到，我就相信你之前所说的一切。”
这个任务的难度，已经不是艰巨可以形容。
它近乎荒谬。
这早已脱离了霍格沃茨的教学范畴，甚至超越了大部分魔法部魔药学研究员的能力极限。在一周之内，完成对一种全新S级材料在两个相反领域的理论构建，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成交。”
约翰的回应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斯内普提出的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课后作业。
他拿起那冰冷的水晶瓶，转身离去。
社团塔楼，幽静如昔。
约翰将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恐惧结晶】放在厚重的黑橡木桌上。他知道，仅凭自己大脑中现有的知识储备，绝无可能完成斯内普的考验。
但他有外挂。
那个由无数黄铜圆环层层嵌套、结构精密到超越凡人想象极限的【先知的星盘】，被他一同取出，与【恐惧结晶】并排放在一起。
“艾拉，帮我护法。”
他对身旁无声侍立的幽灵仆役下令。
“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物，打扰我。”
“遵命，主人。”
艾拉的身影融入阴影，整个塔楼的防御法阵被提升至最高等级。
约翰坐下，整个空间只剩下他自己的心跳声。他伸出双手，左手按住那冰冷的【恐惧结晶】，右手则覆盖在冰凉的【先知的星盘】之上。
他闭上眼，意识沉入一片虚无。
“以我二十年生命力为代价。”
他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响起，带着一种无可动摇的决绝。
“对【恐惧结-晶】的所有魔药学应用，进行全方位推演！”
“嗡——！！！”
话音落下的瞬间，死亡的契约成立！
桌上的【先知的星盘】仿佛被注入了来自地狱的能源，瞬间爆发出足以刺瞎凡人双眼的强光！无数黄铜圆环以一种违背物理法则的恐怖速度疯狂逆转、交错、重组！
一股庞大到足以撑爆普通巫师大脑，甚至能让巨龙精神错乱的信息洪流，瞬间撕开了约翰的头骨，野蛮地灌入他的脑海！
那不是单纯的知识。
那是被压缩了数十年的理论推演！是数万次失败的实验数据！是无数种材料碰撞后的化学反应！是无数个平行时空中，魔药大师们耗尽一生的心血与哀嚎！
剧痛！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剧痛，从大脑的每一个神经元深处炸开！
约翰的脸色在一秒之内变得惨无人色，额角与脖颈上的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暴起，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牙关死死咬合，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几缕漆黑的发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发根处开始迅速褪色，化作一片死寂的银白。
生命力在被疯狂抽取！
然而，就在他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前一刻，他胸前那枚由【圣徒之泪】所化的吊坠，骤然爆发出温暖而磅礴的金色光芒。
一股股纯净浩瀚的生命力，如同决堤的洪流，涌入他濒临崩溃的身体。
那股力量精准地修复着他被信息洪流撕裂的精神，滋养着他正在被抽干的生命本源。
刚刚蔓延开来的银白色，又被顽强的漆黑一寸寸地夺回了阵地。
一边是疯狂的自毁，一边是奇迹般的自愈。
他的身体变成了一个恐怖的战场，灵魂在毁灭与重生之间，经历着以秒为单位的轮回。
在这种超越了人类极限的极限状态下，约翰在短短数日之内，以自己的生命为燃料，驱动着【先知的星盘】，完成了对【恐惧结晶】长达数十年的理论研究与模拟实验。
他的灵魂，在无尽的痛苦中，被锤炼得愈发坚韧。
而关于魔药的真理，也在这场生与死的轮转中，向他展露了最原始、最完整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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