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最后一段坑洼不平的碎石路,终于在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翠绿前彻底偃旗息鼓。
凌山推开车门,山间特有的、混合着泥土草木清香的潮湿空气瞬间涌入肺腑,洗荡着从城市带来的最后一丝尾气尘埃。他身后,那辆黑色的SUV满是尘土,像个疲惫的旅人,与周遭层峦叠嶂的墨绿和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尖格格不入。
这里是他地图上选定的终点——云岭村。一个挂在省道地图上都只有一个小点,需要换乘两次三轮车才能抵达的真正深山村落。
几个穿着洗得发白汗衫的孩子躲在老槐树后,怯生生又充满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外来客。他们的眼睛清澈,带着未经世事的懵懂和山野赋予的灵性。
一个皮肤黝黑、满脸皱纹的老者吧嗒着旱烟袋,从一栋低矮的土墙房里踱出来,他是村里的老支书。“后生,你找哪个?”
凌山笑了笑,笑容温和,却有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仿佛一层透明的屏障隔在他与世界之间。“不找谁。老人家,请问村后鹰嘴崖那片地,还对外承包吗?”
老支书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鹰嘴崖?那地方陡得很,路都没有,猴子上去都打滑,你包来做啥子?”
“种点东西,图个清静。”凌山的回答言简意赅。
一番简单的交涉,价格低得可怜。老支书虽觉得这年轻人怕是城里待傻了钱多烧手,但能给村里增加点收入总是好事,便爽快地拿了公章签了合同。
凌山的家当极少:一个厚重的行李箱,里面是几件简单衣物和一堆叫不出名字的金属、晶体零件;几个密封严实的大箱子,被他轻松地扛在肩上,步伐稳健地走向那条通往鹰嘴崖的、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小径,看得老支书和孩子们一愣一愣的。
路确实难走。但对凌山而言,似乎并非难事。他的脚步落在最稳妥的点上,身体重心调节得恰到好处,仿佛经过精密计算。一小时后,他站在了鹰嘴崖凸出的一块巨岩上。
脚下是万丈深涧,云气在腰间流淌。远处群山起伏,如碧海波涛。风声过耳,带来远方的松涛与近处的鸟鸣。
“就是这里了。”他低声自语,眼中掠过一丝城市里从未有过的光芒——那是创造者审视自己画布时的目光。
他放下箱子,打开那个特殊的行李箱。里面没有衣服,只有一套折叠的、流线型的银白色装备,以及一个充满未来感的控制台。他穿上装备,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跳动。
嗡———
一阵低沉的、几乎察觉不到的嗡鸣声响起。装备表面泛起淡蓝色的光路,复杂的力学公式在他眼前的全息眼镜上飞速流转。他调整着周围的悬浮力学场,精确地控制着脚下巨岩以及旁边一片陡坡的微观引力结构。
接下来的几天,村民们偶尔能听到鹰嘴崖方向传来奇异的、低沉的震动声,有时甚至能看到岩石仿佛被无形的手托举移动的幻象,但云雾缭绕,看不真切,只当是山神活动,多了些谈资。
一周后,凌山再次出现在村里,采购了一些基本生活物资和大量种子、树苗。村民们好奇地问他崖上日子怎么过,他只笑而不答。
无人知道,在鹰嘴崖上,一个奇迹的基座已然完成。几块巨大的平台利用精准控制的悬浮力场,巧妙地锚固在崖壁之上,结构稳固远超任何钢筋混凝土,却又与山体浑然天成,仿佛自古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