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四合院的喧嚣与算计一并吞没。
林卫关上门,门轴发出一声沉闷的转动,将院里那些或窥探、或怨毒、或贪婪的目光,尽数隔绝在外。
屋子里,空气仿佛还残留着白日里那场闹剧的火药味。
易中海那张伪善的面皮,被他当众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那张素来以“德高望重”示人的面孔,在邻里街坊面前,第一次露出了底下藏不住的难堪与错愕。
他想说什么?
说为了他徒弟贾东旭能娶上媳妇,林卫就必须腾出父母的遗屋?
还是说,他一大爷的权威,比国家号召的奉献精神更重要?
这些话,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那顶“自私自利,阻碍国家建设”的大帽子,沉重得能压断他的脊梁骨。
易中海的沉默,却点燃了另一个火药桶。
贾张氏那肥硕的身躯猛地从地上弹射起来,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猪,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尖利的咆哮。
“好你个小白眼狼!”
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林卫的鼻梁上,唾沫星子横飞。
“你爹妈尸骨未寒,你就变得这么铁石心肠!”
“我们家东旭是你一大爷的亲徒弟,跟你就是亲兄弟!让你换个房怎么了?啊?你这是不把你一大爷放在眼里,不把我们贾家放在眼里!”
她企图将脏水泼向“不敬长辈”的道德洼地,想用孝道和规矩来绑架林卫。
可惜,院里的住户们吃过她撒泼打滚的亏,却不是没脑子的傻子。
“贾家嫂子,这话可就没道理了。”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来,“人家小卫守着爹妈留下的念想,这是孝顺,天经地义!”
“就是!为了个破房子,还想拿国家大义压人?我看这事儿就算了,别再丢人现眼了!”
议论声此起彼伏,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扎得贾张氏浑身哆嗦。她那张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此刻青一阵白一阵,精彩至极。
她想不通,自己往日里百试百灵的绝招,今天怎么就失效了?
贾东旭站在母亲身后,一张脸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他感觉全院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嘲弄和鄙夷。这份耻辱,让他看向林卫的眼神里,淬满了怨毒的汁液。
眼看局面彻底失控,易中海不得不再次站出来。
他一把攥住贾东旭的胳膊,另一只手几乎是架着贾张氏,将母子二人强行拖到一边,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
“行了!都给我少说两句!”
他转向贾家母子,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房子是大事,不能急。当务之急,是先把秦淮茹娶进门!现在都讲究‘三转一响’,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收音机!咱们先把彩礼办得风风光光,让秦淮茹高高兴兴嫁过来,这比什么都强!”
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用一个更具诱惑力的目标,暂时浇灭了贾家的怒火。
换房这个烫手的山芋,被他暂时扔到了一边。
一场闹剧,虎头蛇尾地落下了帷幕。
林卫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院里这群披着人皮的豺狼,今天只是试探性地露出了獠牙。
第二天,晨光熹微。
林卫正在屋里收拾父母留下的旧物,手指抚过那些熟悉的物件,心中五味杂陈。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不急不缓,带着一种特有的算计节奏。
林卫拉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手里端着一个硕大的搪瓷茶缸,上面“为人民服务”的红字已经斑驳。
来人是院里的三大爷,红星小学教师,闫埠贵。
“哎,小卫啊,忙着呢?”
闫埠贵笑眯眯地走了进来,脚步却很轻,像一只警惕的猫。
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如同最精明的账房先生,不着痕迹地丈量着屋内的每一寸空间,从房梁的高度到地砖的成色,最后落在那宽敞的格局上。
三间大正房,敞亮,气派!
他心中暗暗给出了评价,脸上的笑容也愈发和蔼可亲。
“三大爷,您有事?”
林卫不动声色,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也没什么大事。”
闫埠贵自顾自地在八仙桌旁找了条板凳坐下,呷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发出一声满足的咂嘴声,这才慢条斯理地将茶缸放在桌上,摆足了长辈的谱。
“小卫啊,你现在也是大人了,一个人撑起一个家,不容易啊。”
他的声音抑扬顿挫,带着小学老师特有的说教口吻。
“咱们这四合院,人多,嘴杂,人心也复杂。你一个年轻人,没个长辈在旁边指点着,很容易吃亏的。”
林卫心头冷笑,来了。
这位院里头一号的“算盘大仙”,人称“阎老西”的闫埠贵,终于按捺不住,亲自登门了。
果然,闫埠贵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图穷匕见。
“你看这样行不行。以后呢,你每个月,就孝敬我两块钱,再给我拿三斤棒子面。”
他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我呢,就在这院里罩着你,教你怎么为人处世,保准没人敢再欺负你。怎么样?三大爷这可是掏心窝子地为你好啊!”
两块钱!三斤棒子面!
在这个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才二十几块的年代,这笔钱足够一个三口之家小半个月的嚼用了。
这哪里是“指点”,这分明就是明目张胆地来收“保护费”!
林卫几乎要被他这副“我为你着想”的无耻嘴脸给气笑了。
他看着闫埠贵那双闪烁着精光的眼睛,脸上却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与“憨厚”。
“三大爷,实在是不好意思。”
林卫摇了摇头,声音里透着一股子质朴的窘迫。
“我这人脑子笨,手脚也慢,您那套为人处世的高深学问,我怕是穷尽一生也学不会皮毛,反倒辱没了您的名声。”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脸上的“愁苦”更浓了。
“再说了,我爹妈留下的抚恤金就那么点儿,我还得攒着娶媳妇呢,实在是抠不出闲钱来孝敬您老人家。您的好意,我心领了,真的,心领了。”
一番话,滴水不漏。
既用自贬的方式堵死了对方继续“教导”的可能,又用“娶媳妇”这个天大的理由哭穷,直接斩断了闫埠贵所有的念想。
闫埠贵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像是被冬月的寒风吹裂的劣质瓷器,一道道细密的裂纹从嘴角蔓延开来。
他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全被林卫这软中带硬的钉子给顶了回去,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他干咳了两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端起茶缸的手都有些发僵。
“既然这样……那……那就算了。”
他的声音干涩,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抑扬顿挫。
“你……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闫埠贵再也坐不住了,端着他的宝贝茶缸,几乎是落荒而逃,那背影,写满了狼狈与不甘。
林卫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脸上的憨厚与为难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平静。
易中海的伪善,贾张氏的贪婪,闫埠贵的算计……
这满院的“禽兽”,果然是一个接着一个,迫不及待地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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