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公安!
这三个字像三记重锤,狠狠砸在王麻子的心口上。
他脸上的嚣张和狰狞,如同被戳破的猪尿泡,瞬间就瘪了下去。
去镇上报公安?
开什么玩笑!
他今天来,就是刘伯许了他好处让他来找回场子,顺便搅黄苏建军的生意。
这事儿本来就是栽赃陷害,连个像样的由头都没有,全靠他带的这二十多号人撑场面。
真要是把公安招来了,人家一问,你凭什么说人家偷钱?
人证呢?
物证呢?
他王麻子一个都拿不出来。
到时候,偷钱的事说不清楚,他带着二十多号人手持棍棒,光天化日之下闯进民宅打人,这可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这他妈不是抓贼,是聚众斗殴,是寻衅滋事!
王麻子的后背冷汗刷地一下就冒了出来,浸湿了那件满是油污的背心。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从头到尾都被眼前这个看起来像个穷鬼的年轻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不是在跟你讲道理,他是在给你挖坑!
杨辰看着王麻子那张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的麻子脸,心里冷笑。
他往前一步,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遍了整个院子。
“怎么了,王工头?”
“不敢去了?”
“你不是理直气壮吗?你不是说我哥是贼吗?当着这么多乡亲的面,咱们去公安那儿把事情掰扯清楚,还我哥一个清白,也还你一个公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周围的村民们也都不是傻子,一看王麻子这副表情,哪还有不明白的。
“就是啊,王工头,去呗!”一个胆大的年轻人喊道,他昨天刚卖了五十斤龙胆草给杨辰,拿了五十块钱,正觉得杨辰是个敞亮人。
“对啊,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要是占理,你怕啥?”
“我看他就是心虚,八成这事儿就是王富贵家那个老东西在背后使坏!”
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向王麻子,每一句都像一根针,扎得他浑身难受。
被压在地上的苏建军,此刻也缓过劲来了。
他虽然动弹不得,但嘴巴可没闲着。
他把头一偏,冲着王麻子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王麻子,你个瘪犊子玩意儿!你那张脸长得跟月球表面似的,心眼子比针尖还小,去年在码头,老子不过是,不惯你克扣新来的小工,跟你吵了几句,你就记恨到现在!”
“今天还敢带着人跑到我们村里来撒野,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有种你现在就打死我,不然等老子起来,非把你那张麻子脸打成一张光滑的屁股!”
苏建军骂得是酣畅淋漓,粗俗直接,却让周围的村民们听得哄堂大笑。
王麻子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感觉全村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火辣辣的,像是要把他活活烤熟。
他带来的那二十多个工人,此刻也有些不知所措,一个个面面相觑,手里的棍子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这架还怎么打?
王麻子一咬牙,知道今天这脸是丢到姥姥家了。
再待下去,只会更难堪。
他冲着压着苏建军的两个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两人心领神会,松开了手。
“哼!”王麻子强撑着最后一丝颜面,恶狠狠地说道:“今天算你们狠!老子看在乡亲们的面上,不跟你们计较!”
“咱们走!”
他一挥手,就想带着人灰溜溜地离开。
“站住。”
杨辰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王麻子脚步一顿,不耐烦地回过头:“你还想怎么样?”
“怎么样?”杨辰慢慢走到院子中央,用脚尖踢了踢地上那根断裂的锄头把,又指了指被推倒的桌椅,最后,目光落在了苏建军红肿的脸颊和苏婉那双哭得通红的眼睛上。
“你带着人,像一群强盗一样闯进我家,砸了我的东西,打了我大哥,吓坏了我的老婆孩子。”
“现在,你拍拍屁股就想走?”
杨辰的声音很平淡,但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砸在王麻子的心上。
“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王麻子彻底慌了,他看着杨辰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这小子根本不是烂赌鬼,他是个疯子,一个算计到骨子里的疯子!
“那你想怎么样?”王麻子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颤抖。
“简单。”杨辰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医药费。我哥这伤不能白挨,去镇上最好的卫生院,检查拿药,所有的费用你出。另外,误工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总共给我这个数。”杨辰伸出了两根手指。
“二百?”王麻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二百?”杨辰笑了。
“王工头,你是在打发叫花子吗?”
“是两千!”
“噗!”周围的村民们倒吸一口凉气。
两千块,这年头,这可是一笔巨款!
王麻子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指着杨辰,嘴唇哆嗦着:“你他妈怎么不去抢!”
“我就是在抢你。”杨辰坦然承认,气得王麻子差点当场去世。
“第二。”杨辰根本不给他讨价还价的机会。
“我老婆孩子,被你们这群凶神恶煞的东西吓得不轻。这笔账也要算。我也不多要,你和你手下这二十多位兄弟,每个人对着我老婆孩子鞠躬道歉。态度要诚恳,声音要洪亮。”
“第三。”杨辰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你王麻子当着全村人的面,亲口承认今天这事是你血口喷人,是你栽赃陷害,还我哥一个清白。”
这三个条件一个比一个狠。
第一个是要钱,第二个是要脸,第三个是要把王麻子的里子面子,全都扒下来,扔在地上,再狠狠地踩上几脚!
王麻子带来的那些工人,一个个脸色都变了。
让他们给一个村妇和一个奶娃娃鞠躬道歉?
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你他妈的别太过分!”一个工人忍不住吼道。
“啪!”
话音未落,杨辰的身影已经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得那工人原地转了三圈,一屁股坐在地上,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我过分?”杨辰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所有工人。
“你们二十多个大男人,拿着棍子闯进我家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过分?”
“你们把我哥按在地上打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过分?”
“你们把我老婆孩子吓得哇哇大哭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过分?”
杨辰的声音,如同冬日里的寒风,刮得每个人脸上生疼。
“今天这三个条件一个都不能少。不然谁也别想走出这个院子。”
他站在那里,一个人一把破锄头,却仿佛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挡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王麻子看着躺在地上哀嚎的手下,又看了看杨辰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他知道今天不按对方说的做,恐怕真的走不了了。
他心里把刘伯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良久,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我认栽。”
他从怀里哆哆嗦嗦地掏出一个布包,把里面所有的钱都倒了出来,有大团结,有五块的,一块的,凑在一起,乱七八糟,数了半天也才五百多块。
“我就这么多!”王麻子哭丧着脸。
杨辰看都没看那堆钱,只是看着他。
王麻子一咬牙,把自己手腕上那块崭新的上海牌手表撸了下来,又把脖子上那根小指粗的金链子也摘了下来,一股脑地扔在地上。
“这些够不够!”
杨辰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苏建军把东西收起来。
苏建军看着那块手表和金链子,眼睛都直了,他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能用这种方式赚到钱。
接着是道歉。
在杨辰冰冷的注视下,王麻ز和他的二十多个手下,排成一排,对着抱着暖暖,满脸泪痕的苏婉,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
声音参差不齐,却充满了屈辱。
最后,王麻子走到院子中央,迎着全村人鄙夷和嘲笑的目光,涨红了脸,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了出来。
“各位乡亲,今天这事,是我王麻子不对,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血口喷人,冤枉了苏建军大哥,我混蛋,我不是人,我对不起大家,对不起苏家!”
说完这番话,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带着他那群同样垂头丧气的手下,在一片哄笑声中,狼狈地逃离了靠山村。
院子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阳光洒在那堆龙胆草上,也洒在杨辰一家的身上。
苏建军看着手里的钱和金表,激动得浑身发抖,他一巴掌拍在杨辰的肩膀上,咧着嘴,笑得比哭还难看。
“妹夫,你真是我的亲爹!”
苏婉破涕为笑,她看着丈夫那虽然消瘦却无比挺拔的背影,那双总是盛满愁苦的眸子里,第一次泛起了名为崇拜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