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麻子带着人灰溜溜地逃走后,杨辰家的小院,非但没有恢复平静,反而比刚才更加热闹。
村民们像看什么稀罕物一样围着杨辰,七嘴八舌,议论不休。
“杨辰,你小子行啊,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是啊,那王麻子在县里码头可是出了名的横,今天在你这儿,跟个孙子似的!”
“解气,太他妈解气了,这帮城里人总觉得我们乡下人好欺负!”
面对乡亲们的夸赞,杨辰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客气地回应着。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杨辰在靠山村,再也不是那个任人唾弃的烂赌鬼了。
他扶起还在地上傻乐的苏建军,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除了些皮外伤,倒也没什么大碍。
“哥,先进屋,让婉儿给你上点药。”
苏婉赶忙找来红药水和纱布,小心翼翼地给苏建军处理着嘴角的伤口。
她的动作很轻,眼神里却满是心疼和后怕。
苏建军龇牙咧嘴地吸着凉气,嘴里却还在喋喋不休地吹嘘。
“妹子,你是没看见,刚才妹夫那气势,嚯,就跟那评书里说的常山赵子龙一样,一个人一把锄头,吓得那二十多个大汉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越说越兴奋,一拍大腿:“还有那脑子,绝了,三言两语就把王麻子那孙子的底裤都给扒了,还顺手讹了……不是,赚了那么多钱,妹夫,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偷偷去读了什么兵法了?”
杨辰被他逗乐了,摇了摇头:“哥,我哪有那本事,就是被逼急了而已。”
苏婉一边给苏建军上药,一边偷偷地打量着杨辰。
这个男,真的不一样了。
以前的他,遇到事只会躲,只会把气撒在自己身上。
而现在的他,像一座山,稳稳地挡在了自己和孩子面前,将所有的风雨都隔绝在外。
她注意到杨辰的手背上,刚才为了推开一个工人,被墙壁蹭破了一块皮渗出了血丝。
“你手也破了。”苏婉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可的温柔。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拿了块干净的布,沾了水,走到杨辰身边,很自然地拉过他的手,轻轻地擦拭着伤口。
她的手指微凉,触碰到杨辰皮肤的瞬间,杨辰的身体微微一僵。
这是他重生回来后,妻子第一次主动与他有肢体接触。
他低下头能看到苏婉长长的睫毛,和她专注而认真的侧脸。
一股暖流从手背的伤口处,一直蔓延到心底。
“没事,小伤。”杨辰的声音有些沙哑。
“以后,别再这么冲动了。”苏婉低声说,话语里没有责备,只有担忧。
“今天要是他们真动了刀子,可怎么办?”
“不会的。”杨辰看着她:“我心里有数。我不会再让你们娘俩受一点委屈。”
两人之间的气氛,安静而温馨。
苏建军在一旁看着,咧着大嘴嘿嘿直笑,觉得自己的伤挨得值。
……
与此同时,村东头,王富贵家。
刘伯在堂屋里焦躁地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老狼。
他时不时地伸长脖子,往村口的方向望去。
按理说王麻子带了那么多人,天一亮就出发,这会儿早该把苏建军那小子捆回来了。
怎么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一个家丁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管家,不好了,王工头他们回来了!”
刘伯精神一振:“人呢?苏建军抓住了吗?”
“没有。”那家丁喘着粗气:“王工头他们,是被人打回来的!”
“什么?”刘伯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他快步冲出院子,正看到王麻子带着一群残兵败将,垂头丧气地从村口走来。
一个个鼻青脸肿,衣服上还带着脚印,哪有半点去时嚣张的气焰。
王麻子一看到刘伯,那张布满屈辱和愤怒的脸,瞬间扭曲了起来。
“姓刘的!”王麻子冲上来,一把揪住刘伯的衣领,唾沫星子都喷到了他的脸上。
“你他妈的坑我!”
“你不是说那杨辰就是个烂赌鬼吗?你不是说他家就一个苏建军能打吗?”
“老子今天差点回不来,我告诉你,这事没完,你得赔我医药费,赔我兄弟们的损失,还有我的金链子我的上海手表!”
刘伯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他费力地推开王麻子,厉声喝道:“怎么回事?二十多个人,还收拾不了一个杨辰?”
“收拾?”王麻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那小子就是个魔鬼,一个打我们二十个,还有你那点破事,人家早就猜得一清二楚了,老子今天在你这靠山村,把这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刘伯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怎么也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就在这时,正屋的门帘一掀,王富贵挺着个啤酒肚,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他手里还端着一杯热茶,脸上看不出半点波澜。
“吵什么吵?”王富贵淡淡地开口。
王麻子看到王富贵,气焰顿时消了一半。他虽然蛮横,但也知道谁是真正的大老板。
“王老板,这事……”
王富贵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事情的经过,我都知道了。”
他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王麻子,又瞥了一眼脸色煞白的刘伯,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呵呵,一群废物。”
这话骂得王麻子和刘伯脸上都火辣辣的。
王富贵却不以为意,他走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呷了一口茶。
“刘伯,我早就跟你说过,跟亡命徒斗狠是傻子才干的事。”
“你非不听,总想着找回你那点可怜的面子。现在好了,面子没找回来,里子也丢干净了。”
刘伯的头垂得更低了。
王富贵又看向王麻子:“还有你,王工头。拿钱办事天经地义。但办事前不动动脑子,被人当枪使了还不知道,你说你蠢不蠢?”
王麻子被说得哑口无言。
王富贵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不过,这样也好。”他慢条斯理地说道:“这次的事,也算是给我提了个醒。这个杨辰确实不是个简单角色。用武力恐怕是行不通了。”
刘伯抬起头,不甘心地问:“老爷,那难道就这么算了?任由他把咱们的财路给占了?”
“算了?”王富贵笑了。
“谁说要算了?”
他站起身,走到院门口,看着杨辰家的方向,眼神里闪烁着精明的光。
“既然打架打不过,那我们就跟他玩点别的。”
“我们是生意人,生意场上的事,自然要用生意人的法子来解决。”
王富贵转过身,脸上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
“刘伯,我之前让你办的事,你办了没有?”
刘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老爷,您是说挂牌子收货的事?”
“没错。”王富贵点了点头。
“既然他杨辰能收,我们为什么不能收?他不是没钱吗?那我们就用钱砸死他!”
“你现,立刻马上去办,就在我家门口,给我立个大牌子,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高价收购龙胆草!”
“至于价格嘛……”王富贵伸出了一根手指,在刘伯面前晃了晃。
“杨辰收一块钱一斤,我们就收一块零五分!”
“他要是敢涨价,我们也跟着涨,永远比他高五分!”
“我要让全村,不,是全镇所有挖龙胆草的人,都把货卖到我王富贵这里来!”
“我倒要看看,他一个穷得叮当响的二流子,拿什么跟我斗!”
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
刘伯的眼睛,瞬间亮了。
对啊,这才是最狠的招!
打打杀杀,那是下下策。
釜底抽薪,这才是上策!
他仿佛已经看到,杨辰守着他那堆无人问津的破草,而全村的村民都排着队,把龙胆草送到王家大院门口的场景。
“高,老爷实在是高!”刘伯的脸上,重新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个村民急匆匆地跑进了杨辰家的院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杨辰,杨辰,不好了!”
“王富贵家也开始收龙胆草了!”
“价格比你的,还高五分钱一斤!”
这话一出,杨辰家院子里刚刚还喜气洋洋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苏建军和苏婉的脸色,同时大变。
“什么?”苏建军一把抓住那个村民:“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牌子都立起来了,就在他家大门口,好些人已经提着篮子过去了!”
苏建军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完了,完了,这老王八蛋是想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
苏婉也急得快要哭出来了:“杨辰,我们账上的钱,昨天就花光了,今天这些,还是王麻子赔的,根本不够再收多少了,这可怎么办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杨辰身上。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杨辰的脸上没有半分惊慌。
他甚至还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从容。
“让他收。”杨辰轻轻吐出三个字。
“让他收?”苏建军急得直跳脚:“妹夫,你是不是糊涂了?他把货都收走了,我们拿什么去卖钱?”
杨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走到院子里的那堆龙胆草旁,随手拿起一根,在手里掂了掂。
“哥,你别急,这山里的龙胆草就那么多,他愿意花大价钱去收是好事。”
“好事?”苏建军觉得自己快要跟不上杨辰的思路了。
杨辰的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弧度。
“他收得越多,花得钱越多,就亏得越惨。”
“我们只需要,安安静静地看着他,把他捧得高高的。”
“然后,再找个合适的机会……”
杨辰的眼睛眯了起来,闪过一道寒光。
“送他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