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贵家门口挂出,高价收购龙胆草牌子的消息,像一阵风迅速刮遍了整个靠山村。
村子彻底沸腾了。
“听说了吗?王富贵家收龙胆草,一块零五分一斤!”
“我的天,比杨辰那儿还贵五分钱!”
“早知道我就不卖给杨辰了,这少赚了多少啊!”一个昨天刚把草卖给杨辰的村民,捶胸顿足,后悔不迭。
“后悔啥,赶紧再去挖啊,这可是白捡的钱!”
一时间,村里但凡能走得动的,无论男女老少,都扛起锄头,背起背篓,浩浩荡荡地朝后山进发。
那场面,比过年赶集还要热闹。
整个靠山村,弥漫着一股,龙胆草的特殊气味和金钱的狂热气息。
王富贵家的院子,很快便成了全村最热闹的所在,前来卖草的村民排起长队,从院门口一直延伸到村里的主路上。
刘伯坐在张八仙桌后,一手持秤,一手发钱,忙得满头大汗,嘴角却笑得合不拢。
看着院子里堆积如山的龙胆草,刘伯感觉前两天在杨辰那里受的屈辱,已全然烟消云散。
斗狠?你杨辰是厉害,但斗钱?你拿什么跟我们老爷斗!
刘伯得意地瞥了一眼,不远处杨辰家的方向,那个小院此刻冷冷清清,门可罗雀,与自己这边的车水马龙,形成了鲜明对比。
“哼,小瘪三,看你还能蹦跶几天!”刘伯在心里恶狠狠地想。
而此刻的杨辰,确实如刘伯所愿,彻底闲了下来。
他没有再挂牌收草,也没有因王富贵的举动,而显露出任何焦急。
他就待在自家院子里,做着一些在村民看来不务正业的事情。
他先是仔仔细细地,将自己收来的几百斤龙胆草,按品相分门别类,剔除多余的根须和泥土,然后摊开在院子里晾晒。
他处理得极其认真,仿佛那不是普通的草药,而是什么稀世珍宝。
苏建军和苏婉看得心急如焚。
“妹夫,你还有心思弄这些,咱们的货源,都快被王富贵那老东西给抢光了!”苏建军急得在院子里团团转。
“是啊,杨辰,要不我们也涨价吧?”苏婉也忍不住劝道。
杨辰却摇了摇头,神秘一笑:“不急,让他收,他这是在帮我们赚钱。”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龙胆草,而是扛着梯子,开始修补起了自家那漏雨的茅草屋顶。
他干活很麻利,没一会儿就把屋顶补得严严实实。
修完屋顶,他又陪着暖暖在院子里玩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女儿清脆的笑声,传遍了整个小院,与隔壁王富贵家那嘈杂的喧嚣,仿佛是两个世界。
杨辰的这份淡定,让苏建军和苏婉看不懂,也让全村人看不懂。
“杨辰这是放弃了?”
“我看是,他那点家底,哪能跟王富贵比啊。”
“唉,可惜了,本来还以为他能翻身呢。”
流言蜚语,再次在村里传开。
杨辰在村民心中的形象,又从一个有点本事的能人,变回了那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只有杨辰自己知道,他布下的网,已经悄然张开,就等着鱼儿自己撞进来了。
这天下午,杨辰把苏建军拉到一旁的角落里,压低了声音:“哥,有件事,要你去办。”
“什么事?”苏建军有气无力地问,他这几天愁得饭都吃不下。
杨辰凑到他耳边,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
苏建军听着听着,眼睛越瞪越大,脸上的愁容,也渐渐被一种极度的震惊和不可思议所取代:“妹夫,你这是要……”
杨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错,哥,这事只有你最合适去办,找几个机灵点,嘴巴大的,把钱给到位,让他们把故事讲得越逼真越好。”
苏建军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看着杨辰,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个妖怪。
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这计策,简直是环环相扣,歹毒……不,是高明到了极点!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光芒:“好,妹夫你放心,这事我保证给你办得妥妥帖帖!”
说完,苏建军揣上杨辰给的钱,连夜赶往县城。
第二天,县城里最大的几家茶馆和药材市场里,一个惊人的消息迅速传开。
“哎,听说了吗?省城里最大的广济堂药厂,研发出了一种新药,专治老风湿,效果据说好得不得了!”
“这跟我们有啥关系?”
“关系可大了!听说那新药最关键的一味药材,就是咱们这儿山里长的龙胆草!”
“而且需求量巨大,广济堂的采购大老板马上要亲自带车队来咱们县,有多少收多少,价格至少翻两番!”
“真的假的?消息可靠吗?”
“那还能有假?我表哥的同学的邻居就在广济堂上班,亲口说的,听说那采购老板姓李,是个大胖子,开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这两天就到!”
这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人名、车牌、公司名一应俱全,由不得人不信。
县里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药材商们,一下子坐不住了。
广济堂啊!那可是省里数一数二的大厂,要是能搭上这条线,那可就发大财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一时间,所有药材商都疯了,他们立刻派出手下的人,带着现金,火急火燎地冲向周边的乡镇,疯狂寻找龙胆草的货源。
而他们得到的消息出奇地一致:整个地区,目前唯一一个还在大量收购龙胆草的,只有靠山村的王富贵!
于是,一辆辆自行车、手扶拖拉机,甚至还有两辆小汽车,全都朝着靠山村的方向汇集而来。
当这些满眼放光的药材商们,看到王富贵院子里那,堆积如山的龙胆草时,眼睛都红了。
“王老板,你这草怎么卖?我出一块五一斤,全要了!”一个脑满肠肥的商人第一个冲了上去。
“一块五?你打发叫花子呢!我出一块六!”另一个商人不甘示弱。
“我出一块七!”
“一块八!”
王富贵和刘伯,看着眼前这疯狂的一幕,彻底傻眼了。
幸福来得也太突然了吧?
王富贵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跟风收购的这些破草,竟然在一夜之间,成了人人争抢的香饽饽。
他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撞大运了!
他强压住内心的狂喜,装出一副奇货可居的样子,慢悠悠地说道:“各位老板,别急别急。”
“我这龙胆草可都是上品,价格嘛自然不能低了,价高者得!”
最终,经过一番激烈的竞价,王富贵院子里所有的龙胆草,被一个来自市里的药材商以两块钱一斤的天价全部买下!
点着手里那一沓沓崭新的大团结,王富贵的手都在抖。
除去成本,这一笔生意他净赚了数千块!
“老爷,您真是神机妙算,料事如神啊!”刘伯在一旁,马屁拍得震天响。
王富贵得意地捋着自己的山羊胡,感觉自己就是这个时代的商业巨子,正准备发表一番感慨。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缓缓驶进村子,最终停在了王富贵家的大门口。
车门打开,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在两个人的簇拥下走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王家大院,又看了看正在数钱的王富贵,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请问,哪位是杨辰先生?”中年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悦。
王富贵愣了一下,指了指不远处杨辰家的方向:“他住那儿,你找他有事?”
中年男人没有回答,径直朝着杨辰家走去。
王富贵和刘伯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疑惑。
他们跟着中年男人,来到了杨辰家的院子。
只见杨辰正悠闲地坐在院子里喝茶,苏建军站在他旁边,脸上是一种想笑又不敢笑的古怪表情。
中年男人一看到杨辰,脸上立刻堆起了热情的笑容,快步上前,伸出了双手。
“哎呀,杨辰兄弟,让你久等了,我是广济堂的采购部主任李卫国,路上车坏了耽搁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轰!
王富贵和刘伯的脑子里,像是有个炸雷轰然炸响。
广济堂?李主任?
这不是传说中那个,要来高价收草的大老板吗?他怎么会认识杨辰?
李卫国热情地握着杨辰的手,歉意地说道:“杨辰兄弟,咱们之前在电话里说好的,你帮我收购龙胆草,价格十五块一斤,有多少我要多少。”
“我这次带了足够的现金,货呢?”
十五块一斤!王富贵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攥了一把,疼得他差点喘不上气。
他刚刚才把所有的货,以两块钱的价格,卖给了别人!
杨辰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指了指隔壁王富贵家的方向。
“李主任,真是不好意思,我本来已经收了不少了,可是我们村这位王老板财大气粗,非要跟我抢生意,把全村的草都给收走了。”
李卫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猛地转过头,凌厉的目光射向脸色惨白的王富贵:“就是你,把我订的货给卖了?”
王富贵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撞大运,什么香饽饽,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局!
一个杨辰为他量身定做的、天衣无缝的局!
杨辰利用谣言,引来县里的药材商,帮他把手里的高价货清了仓。
而他自己,却守着那批成本最低的货,等着真正的买家上门。
他不仅没亏钱,还利用王富贵,把所有竞争对手都挡在了门外,独享了这最大的利润!
一石二鸟!
“噗!”王富贵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老血再也忍不住,猛地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