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头浑浊的眼珠在风雪中眯成一道缝，他停下脚步，用力嗅了嗅空气中凛冽的味道，指向左前方一处不起眼的凹地：“风口不对，松树应该在那边。跟我走，差不了。”
话音刚落，他便一脚深一脚浅地拐离了原先的路线。
周向东三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在这冰封雪埋的长白山深处，经验远比地图更可靠。
又艰难跋涉了半个多小时，一座被积雪掩埋大半的洞口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
洞口塌了半边，露出犬牙交错的岩石断面。
几截锈得快要化成铁粉的铁轨从雪堆里顽强地伸出来，旁边还侧翻着一辆同样锈迹斑斑的矿车。
这里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一座早已废弃的铁矿。
“就是这了！”赵大柱兴奋地扔下背包，抄起工兵镐，几下就刨开了洞口的积雪，露出一片暗红色的岩石。
他抡起镐头狠狠砸下，火星四溅，一块矿石应声崩裂。
他捡起碎块，翻来覆去地看，裂开的断面上是暗沉沉的颜色，毫无金属该有的光泽。
他撇了撇嘴，满脸怀疑地看向周向东：“东子，就这破石头，能炼出钢来？”
周向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拾起一块矿石，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随身携带的钢锉，用力在矿石断面上划过。
一道沉闷的金属光泽一闪而逝。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唯有自己能看见的系统界面骤然亮起。
【微观结构扫描启动……分析完成。】
【主要成分：三氧化二铁，含量约48%。】
【杂质分析：二氧化硅、磷化物含量偏高。】
【结论：低品位褐铁矿，具备基础冶炼价值，但需精准控制配炭比与脱磷流程。】
数据流在眼前闪过，周向东心中已然有数。
他抬起头，迎着赵大柱质疑的目光，平静而有力地点了点头：“能用，但得建个土高炉。”
一声令下，分工立时明确。
李二锤和赵大柱这两个动手能力最强的，立刻着手拆解那辆跟他们一路跋涉而来的维修车。
排气管和车身钢板被切割、捶打、焊接，硬生生拼凑出一个简陋却坚固的炉膛。
报废的矿车轮毂被拆下来，成了鼓风机最稳定的支架。
柴油机的轰鸣声打破了山谷的宁静，经过一番改造，它不再是驱动车辆前进的动力，而是为炉膛输送氧气的强力风泵。
老金头则带着几个随行的伙计，在附近的松林里挥斧砍伐，将一棵棵耐烧的松木拖回来，用最原始的方法点燃、闷烧，制成一块块漆黑的木炭，很快就在空地上堆起了一座小山般的燃料垛。
第三天夜里，万事俱备。
在零下三十多度的严寒中，土高炉第一次被点燃。
炉火熊熊，将每个人的脸都映得通红。
寒风如同鬼哭狼嚎，卷着雪沫子从山谷间呼啸而过，却丝毫吹不散众人心中的火热。
周向东亲自站在炉口，神情专注到了极点，亲自掌控着加料的节奏。
“大柱，加矿石！”
赵大柱怒吼一声，抡起大锤将矿石砸成拳头大小的碎块，奋力铲进炉膛。
“二锤，鼓风机加大风量！”
李二锤默默扳动阀门，柴油机咆哮着，更猛烈的气流灌入炉膛，炉火瞬间蹿高一截。
一层矿石、一层木炭、再加一层从山壁上敲下来的碎石灰充当熔剂。
周向东的指令精准而迅速，三个人轮番上阵，汗水很快湿透了内衫，又在刺骨的寒风中结成了冰。
炉膛的温度不断攀升，从暗红，到橘红，再到刺目的亮白色。
凌晨两点，炉口猛地喷出一股炽热的火舌！
紧接着，一股金红色的铁水，如同苏醒的赤练火蛇，顺着预留的流道，蜿蜒着注入早已备好的砂模之中。
冷却后的第一块钢锭终于出炉。
然而，它表面坑坑洼洼，布满了气孔和灰黑色的炉渣。
赵大柱走上前，不信邪地抬脚猛地一踢，钢锭发出一声沉闷的“噗”响。
他顿时泄了气：“就这玩意？黑不溜秋的，怕是比生铁疙瘩还脆！”
周向东却异常冷静，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千分尺，仔细测量着钢锭的各项数据，同时，眼底深处，一抹幽蓝色的光芒微不可查地闪过。
【金属纯度优化技能启动……】
【扫描分析中……检测到三处关键参数偏差：1、碳含量严重超标；2、硫元素未能有效脱除；3、冷却速度过快导致晶粒粗大，结构脆弱。】
“重熔！”周向东毫不犹豫地下令。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那块失败的钢锭被重新投入炉中。
这一次，周向东的指令更加细致。
他让李二锤从维修车的旧变速箱里拆下几个报废的齿轮，砸成碎屑。
“这是锰铁，加进去，脱硫！”他又指向一旁的石灰粉，“分三次，少量多次加入，二次脱硫！”最后，他亲自控制着鼓风机的风量，严格控制着冷却的速度。
第二块钢锭出炉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它通体呈现出均匀的暗灰色，表面平整了许多。
周向东拿起铁锤，轻轻一敲。
“当！”
一声清越的金石之声，如同钟鸣，在寂静的黎明山谷中回荡开来。
天色大亮时，第一根粗糙但绝对结实的工字钢梁，在用报废车桥改装的简易液压锻压台上，被成功塑造成型。
周向东亲自操作，将压力加载至额定负荷的百分之一百二十，钢梁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却没有任何弯曲变形的迹象！
“成了！卧槽，真成了！”赵大柱咧着大嘴，笑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他一巴掌拍在周向东的肩膀上，“东子，你这他娘的哪是炼钢啊，你这是点石成金！”
李二锤依旧沉默寡言，却默默地将那根沉重的钢梁扛起，小心翼翼地装上车。
老金头则走到炉渣堆旁，捻起一把尚有余温的灰烬，望着山谷中第一次升起的、不属于狼烟的烟柱，喃喃自语：“几十年了……这山头总算冒了回正经烟。这不是狼烟，这是火种啊……”
周向东擦去脸上的煤灰，感受着脑海中系统的剧烈震动。
【主线任务：自炼钢铁，已完成！】
【任务奖励：物资兑换模块升级！
每日可兑换废旧金属额度提升至50公斤（等值）！】
【新功能解锁：工业生态链（雏形）界面开启。
当前闭环：采矿→冶炼→加工→回收。】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白气，望向白雪皑皑的远方，低声自语：“这才只是第一锤，从今天起，我要在这里敲出一座真正的钢铁工厂。”
周向东看着这根凝聚了无数心血的钢梁，眼中却没有半分松懈。
第一根合格的钢梁，意味着一百根、一千根的可能。
他转过身，迎着初升的朝阳，对身后已经心悦诚服的众人沉声道：“天亮了，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