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复发了。”
摄政王抬手,指尖夹着一根极细的银针,针尖泛着诡异的蓝光,“不过,幸好有高人相助,才觅得良药。”
“谁,是谁?”
“苏二小姐为什么对这件事情感兴趣,你是什么身份才问本王?你好大的胆子”。摄政王气势不减地力压苏灼,让其没有办法。
慈宁宫·内殿
星芒渐散,烛影摇晃。太后软倒在凤榻上,面色青灰,唇角却诡异地带着笑——那笑里藏着恨,也藏着不得不低头的屈辱。
苏瓷站在三步之外,指尖把玩着血玉军符,声音轻得像雪落:“太后,臣女的条件,您可想好了?”
太后抬手,护甲在案几上刮出一道刺耳的声响:“重查苏珩弑相案,哀家可以点头。但哀家要的东西——”
“您要的是‘苏家军权’,”苏瓷截断她,语气温软却字字锋利,“臣女给的是‘三年不北调’。三年内,虎符不离京畿,苏家军不踏雁门关一步。三年后,兵权原封奉还,太后可另择良将。这桩买卖,太后不亏。”
太后眯眼,似在权衡利弊。
半晌,她忽地笑了:“三年……也够了。哀家答应你。”
苏瓷俯身,指尖在太后腕脉轻轻一按,一粒朱红药丸滚入太后掌心:“解药分三服。第一服保您今夜无恙;第二服明日午时遣人送至慈宁宫;第三服——等刑部重审卷宗呈上御案,臣女亲手奉上。”
太后攥紧药丸,指节泛白:“你就不怕哀家反悔?”
苏瓷抬眸,声音轻得像叹息:“太后若反,臣女便让雁门关外三十万铁骑,踏雪而来。您知道的,臣女做得出。”
她转身,裙摆掠过碎裂的鎏金灯,像掠过一场旧梦。
慈宁宫殿外。
苏灼(阿灼)被摄政王逼在回廊下,雨水顺着她的鬓角往下淌,混着冷汗,狼狈至极。
摄政王指尖银针一转,寒光掠过她颈侧:“二小姐,本王的旧疾,的确需要一味‘良药’。”
苏灼颤声:“什、什么药?”
“苏家嫡脉的心头血。”他微微俯身,声音温柔得像情人低语,“本王原本打算取苏瓷的,可她太狡猾,只好退而求其次——”
他指尖银针抵住苏灼颈间那颗朱砂痣,轻轻一挑。
痣下皮肤瞬间渗出一粒血珠,殷红得刺眼。
摄政王以指腹接住,放入一只琉璃小瓶,瓶底立刻泛起幽蓝光晕。
“果然。”他低笑,“北狄圣女的血,能镇本王体内的寒毒。二小姐,多谢。”
苏灼脸色惨白,却不敢动。
直到殿门“吱呀”一声开启,苏瓷撑着油纸伞走出,微一颔首:“摄政王,人我带走了。”
摄政王退后一步,银针隐入袖中,语气淡淡:“本王送郡主出宫。”
雨势未歇,宫灯照出两道并肩的影子。
苏瓷撑着伞,伞面略略倾向身侧的阿灼,仿佛仍是那个护短的姐姐。
阿灼却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直到上了青帷小轿,她才颤声问:“姐姐……为何不拆穿我?”
苏瓷没答,只抬手,指尖在她颈侧那一点被银针挑破的血痕上轻轻一按。
“疼吗?”她问。
阿灼点头,又摇头。
苏瓷笑了笑,声音轻得像叹息:“疼就对了。往后还有更疼的,妹妹要习惯。”
轿帘落下,隔绝了雨声。
阿灼缩在角落,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颈侧那一点血痂,眼底第一次浮出迷茫——
她忽然不确定,自己这颗“北狄圣女”的棋子,到底还能活多久。
摄政王府深夜。
摄政王回府,径直入了密室。
密室中央,一只琉璃盏盛着方才取来的血珠,幽蓝光晕中隐约浮现金色符纹。
他抬手,将血珠滴入一盏漆黑药汁。
药汁瞬间沸腾,蒸腾出淡金色雾气,雾气凝成一只极小的凤凰虚影,振翅欲飞。
摄政王望着那虚影,眼底幽蓝褪去,竟显出几分罕见的温柔。
“阿瓷,”他低声道,“你要的‘良药’,我给你。至于我这条命……”
他指尖轻弹,凤凰虚影碎成星芒,没入他腕间一道旧疤。
“等你哪天想取了,随时来拿。”
轿子停在角门。
苏瓷先下轿,转身去扶阿灼,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瓷器。
阿灼指尖冰凉,刚踏上石阶,便听苏瓷轻声道:“太后已答应重审二哥之案。妹妹放心,明日辰时,你我一同去刑部听审。”
阿灼猛地抬头,眼底惊疑一闪而逝。
苏瓷却不再看她,只抬手,替她拂去鬓边雨珠,声音轻得像雪落:
“毕竟,一家人,总要整整齐齐。”
阿灼指尖微颤,忽然觉得颈侧那一点血痂,疼得钻心。
苏府正堂刚熄的灯又被重新点亮。
苏夫人只披了一件半旧褙子,鬓发松松挽着,眼角还挂着梦里未干的泪。
苏缙坐在太师椅里,手指死死扣着扶手,指节青白——
就在刚刚,外院小管事跌跌撞撞闯进来,一句话把满府的哭声都噎在了喉咙里:
“回、回老爷……外头都在传,三公子在江陵……把曹家大姑娘给、给睡了,且……且有了身孕!”
嗡——
苏夫人身子一晃,扶着桌角才没倒下。
苏缙手里的茶盏“哐啷”一声砸在地上,碎瓷迸溅,像极了众人此刻裂开的体面。
苏峤被连夜从外院提进来,青衫皱巴巴,领口还沾着来不及掸落的雨珠。
他前脚刚跨门槛,苏夫人的巴掌便劈头盖脸落下——
苏夫人(声嘶力竭):
“混账东西!那是你二哥的未婚妻!你竟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
苏峤被打得偏过脸,唇角破了皮,血丝顺着下颌滴到襟前。
他梗着脖子,眼底却是一片茫然与仓皇:“儿子……不知外头为何这般传言!”
苏缙(拍案,怒极反笑):
“不知?曹家那位长女已把诊脉单子送到京兆尹!如今满大街的嘴都在说,苏家三郎酒后无德,辱人清白——你一句不知就完了?”
苏瓷原本在次间整理刑部翻案所需的密信,闻声赶来,正好听见这一句。
她脚步一顿,指尖捏着的信笺“啪”地落在地上——
那是曹家长女贴身丫鬟昨日才递出来的口供,此刻却像笑话。
苏瓷(弯腰拾起信笺,声音发冷):
“三哥,你上月在江陵查漕运,可曾去过曹家别庄?”
苏峤(避开她视线,喉结滚了滚):
“去过……但只在前厅议事,连内院都未踏进一步!”
苏阙(冷嗤,抱臂站在一旁):
“未踏内院?那孩子怎么来的?曹大姑娘难不成隔空受胎?”
苏峤脸色青白交加,猛地抬头:“大哥慎言!我与曹姑娘清清白白——”
苏夫人(哭到哽咽):
“清白?如今曹家挂白幡,丞相尸骨未寒,长女又未婚先孕!你让阿珩怎么活?让苏家怎么活?”
苏缙抬手,一巴掌扇在苏峤脸上——
“孽障!你二哥如今背的是弑岳之罪,你又给他添上一顶绿帽!你可知京里人怎么传?——‘苏家兄弟阋墙,兄杀其岳,弟夺其妻’!百年清誉,毁于一旦!”
苏峤被打得趔趄,膝盖重重磕在地上,仍昂着头:“儿子愿以死明志!”
“死?”苏缙冷笑,“死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死能让曹家撤状?死能让阿珩活?”
苏瓷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父亲,眼下不是责打三哥的时候。曹家突然放出这消息,分明是要乱我阵脚——”
苏阙(打断她,声音讥诮):
“阵脚?你还有阵脚?你手里那些‘证据’能救阿珩?如今又多了一桩丑闻!刑部大老爷们会信一个‘弟夺兄妻’的家族说辞?”
苏夫人(抓住苏瓷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她肉里):
“阿瓷,娘求你了……先把三哥的事压下去,再救你二哥,好不好?”
苏瓷垂眼,看见母亲手背上被自己掐出的月牙形血痕,心口一抽。
她缓缓跪下,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女儿……尽力。”
夜深,正堂灯火一盏盏熄灭。
苏峤被关在祠堂,跪在祖宗牌位前。
苏瓷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一盏风灯,灯芯“噼啪”炸响。
苏峤(背对着她,声音低哑):
“小妹,你信我吗?”
苏瓷(把灯放在供桌上,声音轻却笃定):
“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三哥,你到底是被人做局,还是……甘愿入局?”
苏峤肩膀一颤,良久,才哑声吐出一句话:
“那夜江陵,我喝得烂醉……醒来时,身边只有一方染血的帕子。”
苏瓷眯起眼,指尖在供桌的灰尘上缓缓写下一个名字:
【曹锦瑟】
灯火晃动,照出她眼底森冷的杀意:
“三哥,你只需记住一句话——
曹家想用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换我苏家两条命。
既如此,我便让他们鸡飞蛋打。”
祠堂外,夜雨滂沱。
苏瓷撑伞立在廊下,望着远处黑沉的天幕,轻声吩咐暗处的影卫:
“去江陵,查曹家别庄当夜所有值守名册、马厩进出记录、酒窖开封时辰。
再查——曹家长女月信卷宗、府医脉案。
我要知道,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
雨声淹没她的尾音,却掩不住那句低低的、近乎诅咒的誓言:
“欠苏家的,一个都跑不了。”
子时末,京师西水门外,雨未停,马蹄踏碎积水。
苏瓷亲率四名影卫,押着一只黑漆铁箱,里头是刚到手的一摞江陵别庄卷宗——酒窖封条、值守名册、曹家长女脉案,全在里头。
只要这些东西赶在卯初前送进刑部,二哥便有活路。
雨幕里,忽有破空声。
一支黑羽短箭钉在车厢,“轰”地炸开猩红磷火。
火借雨势,瞬间吞了半只车轮。
“护箱!”苏瓷厉喝,袖中短刃滑出。
影卫反身迎敌,黑暗中跳出十余名黑衣人,刀口皆抹了哑蓝药粉——见血封喉。
兵刃交击不过十息,影卫已倒两人。
苏瓷左臂被划开一道口子,血混着雨水淌进袖口,冰得发麻。
她咬牙踹翻铁箱,将卷宗一把塞进防雨油布里,贴身绑紧。
黑衣首领一剑挑开车板,低哑的嗓音穿透雨声:
“郡主,东西留下,命也留下。”
苏瓷冷笑:“有本事,自己来拿!”
下一瞬,她咬碎舌尖,一口血喷在剑锋,借血脉之力催动袖中暗器“凤羽针”。
银针化流光,黑衣人应声倒三人。
可更多的弩箭已从暗巷深处探出,箭头闪着幽绿——淬了“断经”之毒。
苏瓷踉跄后退,一脚踩空,连人带箱滚落堤岸。
冰冷的河水瞬间灌入口鼻,卷宗被水浸透,墨迹晕开一片乌青。
她最后一眼,是黑衣人举火折子烧向水面——
“证据没了,苏家便再也翻不了身。”
同一刻,刑部大牢。
苏珩被铁链锁在墙,胸口旧伤崩裂,血浸透囚衣。
牢门吱呀,狱卒送饭,却在碗底压了一张薄纸:
【江陵卷宗已毁,无人再救你。】
苏珩看完,指腹一捻,纸屑纷纷。
他抬眼望向窄窗外的雨夜,低低笑出声:
“小妹,别来无恙。”
寅正,苏府正堂灯火未熄。
苏缙披衣而坐,手边是第三盏冷茶。
门外急促脚步——
“老爷!郡主落水,卷宗全毁!”
苏夫人当场昏厥。
苏阙掀翻茶几,青瓷碎成齑粉:“这就是她说的证据?如今连命都快保不住!”
苏峤攥紧拳,指节青白:“我亲自去江陵,再查一次。”
话音未落,宫里传旨太监已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珩弑相一案,明日辰时三刻,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苏氏阖府听判。钦此——”
苏缙跪接圣旨,背脊弯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众人脸色惨白——
卷宗尽毁,明日拿什么翻案?
苏夫人抓着苏缙袖口,哭到失声:“老爷,连阿瓷都倒下了,我们还能靠谁?”
苏峤跪在堂前,一拳砸碎地砖:“我去求皇上!让他在给我们一次机会!”
苏阙冷笑:“求?你以为皇上是菩萨?他巴不得苏家灭门。”
苏缙按住眉心,声音低哑:“不,还有一人——大理寺卿裴九昭,昔年欠我一条命。”
苏峤抬头,眼底血丝迸裂:“我连夜去跪他!”
苏阙喝道:“你跪?你如今是‘奸弟’!只怕门未入,棍棒先至。”
苏夫人颤声:“那便我去!老脸不要,也要把阿珩带回来!”
苏缙缓缓起身,衣袍湿透:“只能这么了,另外安排人下去,全力寻找阿瓷,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