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深处的夜比荒原冷得多,月光透过枝桠筛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无数只扭曲的手。渡善裹紧了破旧的袈裟,怀里的黑色令牌硌着胸口,与封魔珠的烫意交织在一起,倒让他清醒了不少。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封魔珠的热度忽然变了,不再是灼人的烫,而是像有只小虫在皮肤下游走,隐隐往左侧的山谷里拽。他停下脚步,借着月光往山谷里望——那里黑漆漆的,只有风穿过峡谷的呜咽声,听着有些瘆人。
“还真有东西。”渡善低笑一声,握紧杀生杖,拨开齐腰的杂草往谷里走。越往里走,空气越潮湿,隐约能闻到股淡淡的血腥味,不是野兽的那种腥臊,倒像是人血混着某种草药的味道。
谷底藏着个隐蔽的山洞,洞口被藤蔓遮掩着,若不是封魔珠的异动越来越明显,根本发现不了。渡善扯掉藤蔓,山洞里瞬间飘出股寒气,让他下意识摸了摸胳膊——这寒气里带着股邪气,跟黑风寨那些喽啰身上的气息有点像,却浓重了百倍。
他从地上捡了根枯枝,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举着往洞里走。洞不深,尽头竟有张石桌,桌上摆着个青铜香炉,里面插着三炷香,香灰还没散,显然刚有人来过。石桌旁的石壁上刻着些奇怪的符号,扭曲缠绕,看着像藏经阁里记载的魔纹。
“看来是个魔修的据点。”渡善用杀生杖拨了拨香炉,忽然发现石桌下藏着个暗格,里面放着本牛皮封面的册子。
他拿起册子翻开,里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鲜血写的,记录的全是些修炼邪术的法门,什么“噬魂术”“血祭功”,看得他眉头直皱。翻到最后几页,竟提到了“黑风寨”——原来那寨主只是个幌子,真正在背后主事的是个叫“血影”的魔修,黑风寨掳来的人,多半成了这魔修修炼的祭品。
“怪不得封魔珠反应这么大。”渡善把册子揣进怀里,刚要转身,忽然听见洞口传来响动。
他迅速吹灭火折子,躲到石桌后。只见个穿着黑袍的人影飘了进来,身形佝偻,手里提着个麻袋,麻袋里不知装着什么,落地时发出“咚”的闷响,还动了动。
黑袍人走到石壁前,从怀里摸出个跟渡善捡到的一模一样的黑色令牌,往石壁上的凹槽一嵌。那些魔纹瞬间亮起红光,石壁竟缓缓移开,露出个更深的洞穴。
“今天的祭品不错,正好助我突破。”黑袍人发出嘶哑的笑,提着麻袋走进暗洞。
渡善悄悄跟了上去。暗洞里比外面宽敞,正中央摆着个石台,台上刻满了魔纹,四周还绑着几根铁链,链上沾着暗红色的污迹。黑袍人把麻袋往石台上一倒,滚出来个少年,看年纪不过十三四岁,手脚被捆着,嘴里塞着布团,正惊恐地瞪着眼睛。
“别怕,很快就不痛了。”黑袍人说着,举起手里的骨刃,就要往少年心口刺去。
渡善再也忍不住,从阴影里跳出来,杀生杖带着风声砸向黑袍人:“妖孽,住手!”
黑袍人显然没料到洞里还有人,仓促间侧身避开,骨刃擦着杀生杖划过,溅起串火花。“哪来的野和尚?敢坏本座好事!”他扯掉兜帽,露出张布满疤痕的脸,左眼竟是个空洞,只剩下黑洞洞的窟窿。
“坏你好事又如何?”渡善把少年护在身后,封魔珠在这时忽然飞了出来,悬浮在他头顶,散出淡淡的白光,将暗洞里的邪气驱散了不少。
“封魔珠?!”血影的独眼里闪过丝贪婪,“原来是个身怀异宝的和尚,正好,连你一起祭了我的血魂大法!”
他忽然张口,喷出团黑雾,黑雾落地化作十几只利爪的鬼影,朝着渡善扑来。渡善想起那本邪术册子上的记载,知道这是噬魂术凝练的鬼影,忙将体内气劲往杀生杖里灌,杖身瞬间亮起层黑气——这是杀生心法的气劲,竟与鬼影的邪气隐隐相抗。
“铛铛铛!”杀生杖横扫,撞在鬼影上,发出金石交击的脆响。那些鬼影被打散,却很快又从黑雾里凝聚出来,源源不断。
“没用的,我的鬼影杀不尽!”血影狂笑着,骨刃再次刺来。
渡善一边应付鬼影,一边躲避骨刃,渐渐有些吃力。他忽然想起玄海说的“佛陀金身引佛光护持”,虽然他没练过佛陀金身,可封魔珠不正在散白光吗?
他试着引导封魔珠的白光往身上聚,果然,层淡淡的白光罩住了他的身体,那些扑过来的鬼影一碰到白光就惨叫着消散。
“不可能!”血影失声叫道,“你这和尚怎么能引动佛光?”
渡善没工夫跟他废话,借着白光护体,猛地冲向血影,杀生杖上黑气与白光交织,竟生出种诡异的威力。血影被白光逼得连连后退,骨刃舞得密不透风,却还是被杖头扫中肩膀,疼得他闷哼一声。
“老子跟你拼了!”血影忽然咬破舌尖,往骨刃上喷了口精血,骨刃瞬间变得通红,邪气冲天。
渡善不敢大意,将六丈金身的气劲也聚到手臂上,杀生杖舞得风雨不透。两人在暗洞里斗了十几个回合,血影渐渐不敌,被他一杖砸中胸口,倒飞出去撞在石壁上,吐出大口黑血。
“你等着……我师尊不会放过你的……”血影挣扎着从怀里摸出个传讯符,刚要捏碎,就被渡善一杖戳中手腕,传讯符落地摔碎。
“你的师尊?”渡善踩着他的胸口,杀生杖直指他的独眼,“他是谁?”
血影狞笑起来,笑声嘶哑:“等你见到他……就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了……”话音刚落,他忽然猛地咬碎了藏在牙里的毒药,脑袋一歪没了气息。
渡善皱了皱眉,探了探他的鼻息,确认死透了才松开脚。他解开少年身上的绳子,少年早就吓得腿软,瘫在地上半天站不起来。
“没事了。”渡善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看向石台上的魔纹,从怀里掏出那本邪术册子,撕下几页点燃,借着火星将魔纹烧得干干净净。
走出山洞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少年跟在他身后,小声道:“大师,我……我家在青风城,你能送我回去吗?”
渡善想了想,青风城好歹是个大城,或许能打探些关于“血影师尊”的消息,便点头道:“走吧。”
两人沿着山路往回走,晨光穿过树林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渡善摸了摸怀里的黑色令牌,又看了看头顶的封魔珠——珠子已经恢复了凉意,静静躺在他掌心。
“看来这江湖,比我想的还要热闹。”他低笑一声,加快了脚步。
前路或许有更厉害的魔修,或许有寺庙里的追兵,或许还有无数未知的危险,但握着杀生杖的手,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有力量。至少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只想跑路的高三狗,而是个能护着别人走出黑暗的……和尚。
青风城的轮廓在远处渐渐清晰,渡善望着那片人烟,忽然觉得,这趟游历,或许真能让他突破筑基。只不过不是靠玄海说的那些佛法,而是靠这双手,这根杖,还有这颗在正邪之间摇摆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