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黑风寨去的路比荒原小径难走得多,尽是些怪石嶙峋的坡道,偶尔还要穿过密不透风的灌木丛。渡善的袈裟被枝桠勾出好几个破洞,露出里面同样泛着陈旧血迹的里衣——这“嗜血袈裟”的名头果然不是白来的,想来原主当年也没少在刀光剑影里滚过。
越靠近山峦,空气里的腥气就越重,混杂着隐约的酒气和肉香。渡善伏在一块巨石后,探头望向不远处的山寨:夯土筑起的寨墙不算太高,却在墙头插满了削尖的木桩,几个喽啰正歪歪扭扭地靠在寨门旁打盹,腰间的弯刀在夕阳下闪着昏沉的光。
他摸了摸袖中的封魔珠,珠子不知何时变得有些发烫,像是在感应着什么。“看来这寨子里邪乎东西不少。”渡善低笑一声,从巨石后滑了出去,猫着腰摸到寨墙下的阴影里。
墙头的喽啰还在打鼾,渡善瞅准个木桩间距稍宽的空档,猛地纵身跃起,左手在墙头上一按,借着力道翻了过去。落地时带起的尘土惊动了脚边一只野狗,野狗刚要吠叫,就被他屈指一弹——拈花指虽练得生疏,点在狗脖子上却正好让它发不出声,只能夹着尾巴呜咽着跑开。
寨子里比他想象的更乱。东倒西歪的木屋前堆着发霉的草料,几个光着膀子的汉子正围着篝火赌钱,地上扔着啃剩的骨头,其中一根上还沾着些布料碎片,看着像是女子衣衫上的。
渡善眼神沉了沉,贴着木屋的墙根往里走。路过一间关押牲畜的棚屋时,听见里面传来细碎的啜泣声。他挑开门帘一角,看见角落里缩着个穿粗布衣裳的姑娘,约莫十五六岁,头发乱糟糟地粘在脸上,正是老者说的张屠户家闺女。
“别出声。”渡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姑娘吓得浑身一颤,看清他身上的僧袍才稍稍松了口气,却依旧不敢说话,只是睁着通红的眼睛望着他。
“我救你出去。”渡善低声道,正想找根木柴撬开捆着姑娘的麻绳,忽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伴随着粗嘎的笑骂:“那小娘们还没折腾够?等哥几个赢了钱,再去好好‘疼疼’她……”
渡善眼底厉色一闪,反手将姑娘往草堆里推了推,自己则躲到门后。两个喽啰醉醺醺地晃进来,刚要掀帘子,就被他猛地拽住后领,脑袋“咚”地撞在一起,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
“跟我走。”渡善解开姑娘身上的绳子,拉着她往棚屋后门走。刚出后门,就撞见个端着酒坛的汉子,汉子愣了愣,刚要喊人,就被渡善一杖敲在脑门上,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往寨门跑,出去后往南走,能找到刚才那些被抢的乡亲。”渡善把杀生杖塞到姑娘手里,“拿着这个,遇着人就挥,别怕。”
姑娘攥着冰凉的杖身,看着眼前的老和尚,忽然咬了咬牙:“大师,寨里地牢还关着好多人……”
渡善脚步一顿。他本想救了人就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姑娘眼里的恳求,让他想起了现代课本里那些“路见不平”的故事。他摸了摸下巴,封魔珠的温度似乎又高了些。
“你先跑,我去去就回。”他从姑娘手里拿回杀生杖,转身朝着寨子深处走去。
地牢在寨中心的石屋里,门口守着两个拿刀的壮汉。渡善没废话,直接挺着杖冲了过去。左边的壮汉挥刀砍来,他侧身避开,杖尾往后一捣,正撞在对方心口,壮汉闷哼着倒下;右边的刚要喊人,就被他用杖头抵住喉咙,眼神里的狠劲让对方瞬间噤声。
“地牢钥匙。”渡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杀生杖上的血腥味,竟有几分慑人。壮汉抖着摸出钥匙,被他一脚踹晕过去。
打开地牢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昏暗的火把下,十几个人蜷缩在草堆里,有老有少,个个面黄肌瘦,见有人进来,都吓得往角落里缩。
“我是来救人的,快跟我走。”渡善挥了挥杀生杖,“动作快点,晚了就走不了了。”
众人半信半疑,直到有人认出他身上的僧袍,才颤巍巍地站起来。渡善正领着人往外走,忽然听见石屋顶上传来一声冷笑:“好个大胆的和尚,敢闯我黑风寨救人?”
抬头一看,一个穿着虎皮裙的光头大汉正站在屋顶,手里把玩着两柄短斧,眼神像饿狼似的盯着他。
“黑风寨主?”渡善把众人往身后护了护,握紧了杀生杖。
“正是你爷爷!”大汉纵身跃下,两柄短斧带着风声劈过来,“敢伤我弟兄,今天就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渡善不退反进,杀生杖在身前划出个圆,“铛铛”两声挡住短斧。只觉手臂发麻,这大汉的力气竟比刚才那些喽啰大了不止一倍。
“有点意思。”大汉咧嘴笑了,斧法越发凶狠,招招往要害招呼。渡善被逼得连连后退,忽然想起玄海说的“六丈金身”——虽没练过,可体内的气劲要是往皮肉上涌,会不会也能增点力气?
他试着沉气凝神,将那股乱窜的气劲往胳膊上聚。果然,手臂上的肌肉瞬间绷紧,再挡短斧时竟不觉得那么吃力了。趁着大汉收斧的空档,他猛地往前一冲,杖头直指对方心口——这是他从六道轮回杖法里记住的一招“直捣黄泉”。
大汉没想到他忽然变招,仓促间用斧柄去挡,却被杖头震得虎口开裂,短斧脱手飞出。渡善得势不饶人,手腕翻转,杖身横扫,正打在大汉膝盖弯,让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你这和尚……”大汉刚要骂,就被渡善一杖敲在天灵盖,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解决了寨主,剩下的喽啰成了乌合之众,有的吓得跪地求饶,有的转头就跑。渡善没心思追赶,只是催促着地牢里的人赶紧离开。
等最后一个人跑出寨门,渡善回头望了眼火光渐起的黑风寨——不知是谁碰倒了篝火,引燃了旁边的草料堆。他忽然想起那间木屋前的布料碎片,转身走向寨主的石屋,在里间的柜子里翻出个上锁的木箱。
用杀生杖撬开箱子,里面竟全是些女子的首饰,还有几件绣工精致的衣裳,想来都是掳来的姑娘们的东西。渡善皱了皱眉,将箱子倒扣,首饰滚落一地,却在箱底露出块暗格,里面放着个黑色的令牌,上面刻着个扭曲的“魔”字。
封魔珠在这时忽然剧烈发烫,烫得他指尖生疼。渡善盯着令牌,忽然想起藏经阁里那些关于“魔修”的记载。
“看来这黑风寨,不止是个匪窝这么简单。”他把令牌揣进怀里,转身走出石屋。
此时火势已蔓延开来,映红了半边天。渡善站在寨门口,看着那些往山下跑的百姓,忽然觉得这杀生杖握在手里,似乎比在藏经阁里捻着佛珠时更踏实些。
他没跟百姓一起走,只是转身往更深的山林里去。封魔珠的热度还没退,像是在指引着什么方向。
“魔修么……”渡善低笑一声,嘴角勾起抹与僧袍不符的桀骜,“正好,老衲这杀生心法,也该找个像样的对手练练了。”
山风卷着火星掠过他的袈裟,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路投向未知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