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高峰的车流,是一条由无数红色尾灯和焦躁喇叭声组成的钢铁巨龙,缓慢地在城市的血管里蠕动。
王野,小名二狗,就是这条巨龙旁一只不起眼的工蜂。
他骑着那辆贴满“饿了么”和“美团”贴纸的二手电瓶车,如游鱼般在车流缝隙中穿梭。头盔下的脸庞被尾气熏得有些灰败,但眼神却异常专注。手机屏幕上跳动的订单倒计时,是他此刻唯一的信条。
“超时警告,您的订单即将超时!”
“妈的!”王野低声咒骂了一句,猛地一拧油门,电瓶车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险之又险地擦着一辆宝马车的后视镜蹿了出去。
宝马车主摇下车窗,一句芬芳馥郁的国骂追着他的背影而来。
王野没空理会。
现实,是最好的避邪符。只要跑得够快,贫穷、迷信和老家那些神神叨叨的破事就追不上他。
他今年二十三,最大的梦想,就是攒够钱,在这座千万人口的大都市里,拥有一个不必担心被房东随时赶走的小窝,娶一个会对他笑、会等他回家的普通姑娘,彻底和东北老家那个破败的院子、以及爷爷临终前的胡话划清界限。
“二狗啊,记住喽,咱老王家的血,邪乎!”
“立堂口,当弟马,那是把自个儿的身子当客栈,让那些‘仙家’来来往往。风光是暂时的,可身子亏空,折的是阳寿,断的是香火!你看看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所以你得走,离东北越远越好!踏踏实实当个凡人,千万千万,别碰那些东西!特别是……那些主动往你身上贴的漂亮女人,那不是桃花,是来讨命的绞索!”
爷爷王老蔫儿临终前咳着血沫子说出的遗训,像一根刺,扎在王野记忆深处。可每当他被客户投诉扣钱、被房东催租的时候,这根刺带来的痛感,就远不如银行卡里两位数的余额来得真切。
晚上十点,送完最后一单,王野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了位于城中村的“握手楼”。
这里的楼间距窄到,他可以从自家窗户和对面的邻居握手。一线天的采光,让楼道里终年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空中是私拉乱接、如蛛网般纠缠的电线,空气里永远是廉价洗发水、外卖油腻和下水道返潮混合的“人间烟火”味。
这就是王野的“道场”,一个能用现实的酸腐气,隔绝所有牛鬼蛇神的凡人结界。
然而今天,这个结界似乎……被破了。
一股浓郁又高级的香水味,像一位穿着高定礼服的女王,野蛮地冲散了楼道里熟悉的味道。那香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和魅惑,源头,来自斜对门那扇崭新的密码锁大门。
“新邻居?”王野心里嘀咕着,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这破地方,人员流动比外卖订单还快,他早习惯了。只是,能用得起这种香水的女人,怎么会住到这儿来?
正想着,“咔哒”一声轻响,那扇门开了。
一个女人倚在门口,让整个阴暗的楼道都仿佛亮了一瞬。
她穿着一件质地丝滑的酒红色真丝睡袍,领口开得恰到好处,露出一片雪腻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一头海藻般的乌黑长卷发随意地披散着,衬得那张脸愈发美艳。尤其是那双眼角微微上翘的桃花眼,眼尾处还有一颗小小的泪痣,顾盼之间,仿佛能把人的魂儿都勾走。
王野的呼吸停了半拍,手里的电瓶车钥匙差点掉在地上。
这女人太美了,美得像加了顶级滤镜的电影明星,和这栋破败肮脏的小楼格格不入。她就像一颗熟透了、饱含汁水的水蜜桃,突然出现在了一堆发蔫的烂白菜中间。
“刚回来呀,小帅哥?”女人率先开口,声音又软又媚,像小猫的爪子,不轻不重地挠在人心尖上。
“啊……是,刚下班。”王野的脸“腾”地就红了,窘迫地低下头,手忙脚乱地去捅自己的锁孔。
“我叫胡青青,刚搬来的,以后就是邻居了。”胡青青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一个人住呀?”
“嗯。”王野闷声应着,钥匙对了两次才插进锁芯。
他不是不解风情的木头,相反,二十三岁的年纪,正是荷尔蒙最旺盛的时候。但眼前这过于完美的“艳遇”,却让他本能地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
爷爷那张枯瘦的脸,和“讨命绞索”的警告,再次浮现在他脑海。
门开了,王野像逃命一样钻进自己那不到十平米的小屋,反手就把门“砰”地关死,还拧上了反锁。
他背靠着冰冷的铁门,心脏还在“怦怦”狂跳,脸上热得发烫。
“妖精……这世上哪有妖精……”王野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是被穷日子逼出了被害妄想症。或许人家只是个体验生活的富家女,或者是个搞直播的网红呢?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王野彻底不淡定了。
胡青青似乎对他有着极大的、毫不掩饰的兴趣。
他早上七点出门跑早高峰,她必定“恰好”在门口铺着瑜伽垫做拉伸。那紧身瑜伽服勾勒出的惊心动魄的S形曲线,让他这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差点当场流鼻血,只能落荒而逃。
他半夜收工回来,无论多晚,她总能“恰好”在他掏钥匙的时候开门,穿着清凉的吊带睡裙,睡眼惺忪地问他:“累了吧?要不要进来喝一杯红酒?我一个人喝不完,怪浪费的。”
甚至有一次,他蹲在门口给自己那辆破电瓶车换电瓶,胡青青穿着高跟鞋路过,会“不小心”崴一下脚,柔弱无骨地倒向他这边。
一来二去,整个楼道都开始传闲话了。
隔壁的外卖小哥用羡慕嫉妒恨的语气拍着他肩膀:“行啊二狗,真人不露相啊!用什么法子把这极品白富美迷住了?传授传授经验呗?”
楼下的张大妈看他的眼神也变得意味深长:“小王啊,年轻人,要注意身体啊。”
王野有苦说不出,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狐狸盯上的鸡。一边是男人本能的虚荣和幻想在作祟,一边又是爷爷的遗训和与生俱来的不安在疯狂拉扯,折磨得他夜不能寐。
他开始刻意躲着胡青青,像个做贼的,出门前都要通过猫眼观察半天。
这天晚上,大雨倾盆,王野送外卖时被淋成了落汤鸡,好不容易回到家,刚准备关门,敲门声就响了。
是胡青青。
“王野,我家Wi-Fi突然断了,今晚有个很重要的直播,能……借你家Wi-Fi用一下吗?”她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笔记本电脑,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眼神楚楚可怜,和平日里那个妖娆的形象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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