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的指尖冰凉,连呼吸都带着冻僵的痛感。那道熟悉的身影一步步走近,楚家特有的云纹裙裾扫过宫门前的青苔,裙摆绣着的雪莲与她袖中玉佩上的纹样分毫不差。
“娘……”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无形的手扼住。记忆中母亲的鬓角没有这般多的银丝,眼角也没有那道细微的疤痕——那是当年为护她被刺客划伤的痕迹,明明该是浅粉色,此刻却泛着诡异的青黑。
“清辞都长这么大了。”女子的声音带着笑意,却让沈清辞脊背发凉。她记得母亲说话时总爱轻晃手腕上的银镯,可眼前这人的手腕空空如也,只有一道淡红色的勒痕,像是刚取下什么沉重的枷锁。
萧玦突然将沈清辞拽到身后,长剑直指女子咽喉:“你是谁?真正的楚夫人在哪?”
女子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化为冷笑:“晋王殿下果然敏锐。可惜啊,你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世。”她突然扬手,袖中飞出数十枚银针,直取念玦!
“小心!”云袖抱着念玦翻身躲避,银针擦着婴儿的襁褓飞过,钉在宫墙上,针尖泛着幽蓝的光。
李嵩趁机挥刀砍向萧玦:“拿下他们!”
镇南军与禁军再次混战,南疆军队的号角声越来越近。沈清辞看着眼前混乱的战局,突然冲向那名女子:“告诉我!我娘到底在哪?”
女子侧身避开她的冲撞,指尖点向她的肩井穴:“你娘?她早就死了,死在你亲手翻译的账本里。”
沈清辞的动作骤然停滞。账本?难道母亲的死与那些交易记录有关?
“当年你娘发现先皇用楚家女子的心头血炼制长生药,想带着证据逃跑。”女子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是我亲手给她灌下化骨散,看着她化成一滩血水。”
“你说谎!”沈清辞的银簪脱手飞出,刺穿女子的衣袖,露出里面的刺青——是敌国皇室特有的狼图腾。
“说谎?”女子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与沈清辞有三分相似的脸,“你看看这张脸!我是你母亲的妹妹,耶律燕!当年若不是楚家贪图富贵投靠大齐,我父亲怎会被斩于阵前?”
沈清辞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母亲的妹妹?敌国公主?难怪画轴里有“耶律”二字,难怪她对楚家的秘密了如指掌!
“念玦的血脉,也是你搞的鬼?”萧玦的声音带着杀意,长剑已经划破耶律燕的脖颈。
耶律燕却笑得越发疯狂:“是又如何?我在你假死期间,用耶律洪的血换了念玦的脐带血。现在他既是大齐皇子,也是敌国皇室,这江山无论归谁,都流着我们耶律家的血!”
“疯子!”云袖的软剑刺穿耶律燕的肩膀,“我父亲绝不会容忍你如此胡闹!”
“你父亲?”耶律燕咳出一口血,“他早就被我控制了!南疆的军队,现在听我号令!”
远处的南疆军队果然开始移动,矛头直指禁军。云袖的脸色瞬间惨白:“不可能……父亲明明说要帮我们……”
“帮你们?”耶律燕冷笑,“他不过是想借你的手夺回雪莲玉佩,重振南疆罢了。可惜啊,他不知道,真正的玉佩早就被我换了。”
沈清辞突然想起大祭司放在念玦枕边的玉佩,那莲花纹样的接缝处似乎有胶水的痕迹。她心头一紧,对云袖道:“快看看念玦的玉佩!”
云袖连忙查看,果然发现玉佩是用胶水粘合的赝品。真正的雪莲玉佩,不知何时被掉了包!
“在这呢。”李嵩突然从怀中摸出两块完整的雪莲玉佩,在火把下泛着莹光,“只要有这玉佩,南疆土司之位就是我的!”
“你不是李嵩!”萧玦的瞳孔骤然收缩,“你是云袖的父亲!”
李嵩撕下络腮胡,露出一张与云袖极为相似的脸。云袖的软剑“哐当”落地,泪水夺眶而出:“爹……怎么会是你?”
“傻女儿。”云父的声音带着沉痛,“当年若不是楚家灭门,你母亲怎会郁郁而终?我接近耶律燕,就是为了拿到玉佩,给你母亲报仇!”
“报仇?”沈清辞的声音带着绝望,“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耶律燕毒害念玦?看着南疆军队自相残杀?”
云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就在这时,秦风带着太医院的医官匆匆赶来:“小姐!殿下!我们在李嵩的牢房里发现了这个!”他递来一个锦盒,里面装着真正的雪莲玉佩和一封血书。
血书是云袖母亲的字迹,上面写着:“楚家灭门实为先皇与耶律洪合谋,云郎切勿报仇,护好云袖,护好玉佩。”
云父捧着血书,身体剧烈颤抖,突然拔剑自刎:“夫人,我对不起你……”
耶律燕趁机挣脱束缚,夺过李嵩手中的玉佩:“现在没人能阻止我了!”她吹响青铜哨子,敌国隐藏在暗处的死士突然冲出,直取念玦!
“护住念玦!”萧玦将沈清辞和婴儿护在身后,长剑舞得密不透风。沈清辞的银簪、云袖的软剑、秦风的佩刀,三人背靠背结成防御阵型,与死士缠斗在一起。
激战中,沈清辞突然看到耶律燕将雪莲玉佩按在宫墙上的凹槽里,石壁缓缓移开,露出一个幽深的密道。她心中一动,那正是母亲画轴里标注的“楚家密道”,据说通向存放真正账本的地窖!
“她想跑!”沈清辞大喊着追过去,却被两名死士缠住。眼看耶律燕就要钻进密道,念玦突然发出一声响亮的啼哭,哭声震得死士们纷纷捂耳。
沈清辞趁机射出银簪,刺穿耶律燕的脚踝。她扑倒在地,手中的玉佩摔成两半。
“我的玉佩!”耶律燕的眼神变得疯狂,不顾一切地去捡,却被赶上来的萧玦一剑穿心。
临死前,她看着沈清辞怀中的念玦,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你以为……这就结束了?长生药的配方……早就刻在念玦的骨头上了……”
密道的石门缓缓关闭,将所有的秘密重新锁回黑暗。沈清辞看着耶律燕的尸体,又看了看怀中吮着手指的念玦,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镇南军的哗变被平定,南疆军队在云袖的指挥下退回边境。萧玦抱着沈清辞站在宫墙上,看着天边渐渐亮起的朝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都结束了。”萧玦的声音带着疲惫。
沈清辞却摇了摇头:“没有结束。”她指着念玦胸口若隐若现的胎记,那形状与长生药的配方图一模一样,“耶律燕说的是真的,配方真的在他身上。”
萧玦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还有母亲的画轴。”沈清辞的声音低沉,“最后一页被人撕了,我总觉得那里藏着最重要的秘密。”
秦风突然走上前,递来一片从耶律燕袖中找到的纸页:“小姐,您看这个是不是?”
纸页上只有一句话,是母亲的笔迹:“楚家血脉,可解长生咒,代价是……”后面的字迹被血污覆盖,看不真切。
沈清辞的心脏狂跳起来。长生咒?难道念玦的血脉不仅有长生药的残留,还被下了咒?
“大祭司说,要解咒需要找到‘回魂花’。”云袖的声音带着担忧,“那是南疆传说中的神花,只在月圆之夜开放在死人堆里。”
沈清辞看着怀中熟睡的念玦,突然想起耶律洪地窖里的孩童骸骨。那些孩子,难道都是为了培育回魂花而死?
“我去南疆找。”沈清辞的眼神变得坚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救念玦。”
萧玦握住她的手:“我陪你去。”
三日后,送葬的队伍从皇宫绵延至城外。萧玦以皇帝的名义,为楚家平反昭雪,将耶律洪、耶律燕等人的罪行昭告天下。沈清辞站在楚家的衣冠冢前,将母亲的画轴焚化,纸灰随着风飞向远方。
出发去南疆的前一夜,沈清辞在念玦的襁褓里发现了一块碎玉,是从耶律燕摔碎的雪莲玉佩上掉下来的。玉碎处刻着个极小的“楚”字,与她手中的苍鹰玉佩能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
“原来如此。”沈清辞将两块玉佩拼好,露出完整的苍鹰衔雪莲图案,“母亲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萧玦从身后抱住她:“别担心,无论遇到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沈清辞靠在他怀里,听着远处传来的更夫梆子声,突然觉得眼皮沉重。她不知道自己是太累了,还是中了什么暗算,意识渐渐模糊。
弥留之际,她看到萧玦的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手中拿着个熟悉的药瓶——正是太后留下的长生药。
“清辞,别怪我。”萧玦的声音遥远而陌生,“只有你的心头血,才能救念玦……”
沈清辞想挣扎,却浑身无力。她看着萧玦举起匕首,刺向自己的胸口,突然明白了母亲画轴最后那句话的含义——代价是献祭最亲的人。
黑暗彻底吞噬意识前,她看到念玦睁开眼睛,乌溜溜的瞳孔里映出自己倒下的身影,嘴角竟带着与耶律燕如出一辙的诡异笑容。
南疆的风,似乎提前吹进了皇宫,带着回魂花的腥甜,也带着一个即将被揭开的、关于血脉与诅咒的终极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