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刺入胸口的刹那，沈清辞反而感到一阵诡异的清明。萧玦眼中的挣扎与决绝在她瞳孔里放大，那瓶长生药泛着幽绿的光，像极了耶律洪地窖里的化骨散。
“为什么……”她的指尖抓住萧玦的衣袖，血珠顺着布料的纹路渗开，晕成一朵妖冶的花。
萧玦的匕首停在半空，喉结剧烈滚动：“清辞，念玦他……”
话音未落，念玦突然发出咯咯的笑声，那笑声穿透殿内的死寂，带着不属于婴儿的诡异频率。沈清辞猛地转头，看到婴儿胸口的胎记正在发光，淡红色的纹路沿着皮肤蔓延，像一条条细小的血蛇。
“他在吸你的血！”云袖的惊呼声从殿外传来，她举着油灯冲进来，软剑直指念玦，“这不是念玦！是长生咒化成的妖物！”
萧玦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低头看向念玦，婴儿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嘴角的血迹还未干涸，那笑容与耶律燕临死前的表情分毫不差。
“不可能……”萧玦踉跄后退，匕首“哐当”落地，“他是我的儿子……”
“你的儿子早就被换了！”秦风扶着受伤的沈清辞，声音带着沉痛，“太医院的医官在李嵩的牢房里找到了这个。”他展开一张泛黄的襁褓，上面绣着的苍鹰图案缺了一角——正是萧玦给念玦准备的出生礼。
沈清辞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想起耶律燕说过的“换血”，原来对方不止换了脐带血，连婴儿都整个掉了包！
“真正的念玦在哪？”沈清辞的声音嘶哑，胸口的伤口因激动而剧痛。
“在密道里。”云袖的软剑劈开墙角的暗格，露出一条仅容孩童通过的通道，“我父亲临终前说过，耶律燕在密道尽头藏了个婴儿。”
萧玦疯了般冲进密道，火把的光芒在狭窄的通道里投下扭曲的影子。沈清辞挣扎着想要跟上，却被秦风按住：“小姐，您的伤……”
“放开我！”沈清辞推开他，指尖摸到袖中拼合的玉佩，“那是萧玦的孩子，也是楚家欠他的。”
密道尽头是间石室，石台上躺着个瘦弱的婴儿，身上盖着块绣着雪莲的锦被。萧玦抱起他时，发现婴儿的脚踝上有个月牙形的胎记，与他自己的一模一样。
“念玦……”萧玦的声音哽咽，婴儿突然抓住他的手指，发出微弱的啼哭。
沈清辞走进石室时，看到假念玦不知何时跟了进来，正趴在石台上啃咬石壁，指甲变得又尖又长，泛着青黑色的光。
“长生咒以血为食，它附在假念玦身上，就是为了吸食楚家与萧家的血脉。”云袖的声音带着恐惧，“大祭司说，这咒术源自上古，一旦成型，会吞噬宿主的神智，变成只知杀戮的怪物。”
假念玦突然转头，猩红的瞳孔死死盯着沈清辞，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它猛地扑过来，尖锐的指甲划破沈清辞的手臂，伤口处瞬间泛起黑紫色。
“清辞！”萧玦挥剑斩断假念玦的手臂，黑色的血液溅在石壁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假念玦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体开始融化，最终变成一滩墨绿色的粘液，只留下那块被摔碎的雪莲玉佩。
沈清辞捡起玉佩，发现碎玉的内侧刻着一行小字：“咒起昆仑，血止楚女。”
“昆仑？”萧玦的眉头紧锁，“难道这咒术与昆仑墟有关？”
“我曾在母亲的游记里见过这个词。”沈清辞的声音微弱，“她说昆仑墟有座长生殿，是炼制长生药的源头。”
云袖突然想起什么：“大祭司的师父曾是昆仑墟的弟子，他说过只要找到‘断咒石’，就能破解长生咒。”
“断咒石在哪？”萧玦的声音带着急切。
“在南疆的万尸窟。”云袖的脸色苍白，“那里是历代土司安葬之地，据说堆满了炼制长生药失败的牺牲品。”
沈清辞的眼前阵阵发黑，胸口的伤口再次涌出鲜血。她看着萧玦怀中真正的念玦，婴儿正睁着清澈的眼睛看着她，小拳头紧紧攥着她的衣角。
“我们必须去。”沈清辞的声音坚定，“不仅为了念玦，也为了所有被长生咒残害的人。”
萧玦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些许寒意：“这次，我绝不会再让你受伤。”
三日后，沈清辞的伤势稍有好转，一行人便踏上了前往南疆的路。秦风赶着马车，萧玦抱着念玦坐在沈清辞身边，云袖则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途经昆仑山脉时，马车突然被一群黑衣人拦住。为首的老者穿着道袍，手中拿着个青铜罗盘，罗盘的指针正对着沈清辞。
“楚家血脉，果然名不虚传。”老者的声音沙哑，“交出长生药配方，贫道可以饶你们不死。”
“你是谁？”萧玦的长剑出鞘，“昆仑墟的人？”
老者冷笑一声：“贫道是长生殿的守药人。当年先皇答应给我们楚家女子的心头血，现在该兑现承诺了。”
沈清辞的心头剧震。原来先皇不仅与耶律洪勾结，还和昆仑墟有交易！
“想要我的血，先问过我的剑！”萧玦策马冲过去，长剑与老者的拂尘缠斗在一起。
老者的武功深不可测，拂尘的银丝如同钢针，逼得萧玦连连后退。沈清辞趁机射出银簪，却被老者用罗盘挡住，银簪瞬间化为齑粉。
“不自量力。”老者的拂尘卷向沈清辞，“让贫道亲自取你的心头血！”
就在这时，念玦突然放声大哭，哭声震得黑衣人纷纷捂耳。老者的拂尘顿在半空，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断咒石的气息……”
沈清辞这才发现，真正的念玦胸口的月牙胎记正在发光，与她袖中的玉佩产生共鸣。
“原来断咒石的灵气附在了这孩子身上。”云袖的软剑挽出一团银光，“这就是大祭司说的‘血契’！”
老者的脸色变得惨白，转身就逃。萧玦岂能放过他，策马追上去，长剑刺穿了老者的肩胛。
“长生殿不会放过你们的！”老者的声音带着怨毒，“血咒已成，你们都将成为祭品！”
他突然引爆了身上的炸药，黑衣人与马车一同被卷入火海。萧玦抱着沈清辞和念玦跃出火海，却发现云袖和秦风不见了踪影。
“云袖！秦风！”沈清辞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回应。
萧玦检查着现场的残骸，发现了一枚云袖的银钗和秦风的佩刀，却没有找到两人的尸体。
“他们可能被长生殿的人抓走了。”萧玦的声音沉重，“我们必须尽快赶到万尸窟，那里或许有线索。”
沈清辞捡起银钗和佩刀，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心中涌起一阵不安。她看着远处连绵的昆仑山脉，突然想起母亲游记里的一句话：“昆仑墟中多幻象，所见未必是真形。”
抵达万尸窟时，正值月圆之夜。洞口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隐约能听到婴儿的啼哭。沈清辞和萧玦对视一眼，握紧手中的兵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洞窟内堆满了骸骨，月光从顶部的缝隙照进来，映着墙壁上的壁画——上面画着长生殿炼制长生药的场景，最后一幅画是个楚家女子献祭的画面，女子的容貌与沈清辞一模一样。
“这是……”沈清辞的心脏狂跳，“母亲？”
萧玦突然指向壁画的角落，那里刻着几行小字：“楚女献祭，血启长生，咒断之时，魂归昆仑。”
“魂归昆仑？”沈清辞的声音颤抖，“难道母亲的魂魄被困在昆仑墟？”
就在这时，洞窟深处传来云袖的呼救声：“清辞！萧玦！救我！”
两人循声而去，发现云袖被绑在祭坛上，秦风则倒在一旁，生死不明。祭坛中央的石台上，放着块黑色的石头，正是断咒石。
“快救救我！”云袖的眼泪直流，“长生殿的人说要用我的血激活断咒石！”
萧玦刚要上前，却被沈清辞拉住。她指着云袖的脚踝，那里没有云袖特有的朱砂痣。
“你不是云袖！”沈清辞的银簪指向她，“真正的云袖在哪？”
假云袖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陌生的脸：“既然被你识破了，那就一起去死吧！”
她突然敲响祭坛旁的青铜钟，洞窟内的骸骨纷纷站起，朝着两人扑来。萧玦的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却挡不住源源不断的尸骸。
沈清辞看着祭坛上的断咒石，突然想起母亲游记里的记载：“断咒石需以至亲之血激活，方能破解血咒。”
“萧玦！用我的血！”沈清辞拔出匕首，划破自己的手掌，鲜血滴在断咒石上。
断咒石发出耀眼的光芒，尸骸瞬间化为飞灰。假云袖发出凄厉的尖叫，身体渐渐透明，最终消失在光芒中。
光芒散去后，沈清辞看到秦风躺在祭坛下，还有一个昏迷的女子——正是真正的云袖。
“云袖！”沈清辞扶起她，发现她的脖颈处有个针孔，显然是被下了迷药。
云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断咒石，突然露出惊恐的表情：“别碰它！这不是断咒石，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断咒石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黑色晶体，晶体中封印着个模糊的人影，竟与沈清辞的母亲一模一样！
“娘！”沈清辞的声音颤抖。
人影缓缓睁开眼睛，眼神空洞而悲伤：“清辞，别救我……这是楚家的宿命……”
黑色晶体突然爆发出强大的吸力，沈清辞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被吸过去。萧玦紧紧抓住她的手，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甩开。
“清辞！”萧玦的声音带着绝望。
沈清辞看着他，又看了看怀中的念玦，突然露出释然的笑容：“萧玦，照顾好念玦……”
她的身体被吸入黑色晶体，与母亲的身影融为一体。断咒石重新合拢，发出一声闷响，然后裂开成无数碎片。
念玦突然放声大哭，胸口的月牙胎记渐渐消失。萧玦抱着婴儿，看着满地的碎石，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
云袖走到他身边，递来一块从碎石中找到的玉佩，上面刻着个“辞”字：“她没有消失，只是以另一种方式破解了血咒。”
萧玦握紧玉佩，抬头望向洞窟外的月光。他知道，沈清辞没有离开，她的血脉会永远流淌在念玦的身体里，守护着这片他们用生命换来的安宁。
只是他不知道，那块碎裂的断咒石中，还藏着一个关于轮回的秘密。当月光再次洒满万尸窟时，碎石的缝隙中长出了一株红色的花，花瓣上的纹路，与沈清辞胸口的血迹一模一样。
南疆的风，带着回魂花的清香，也带着一个即将开始的、关于重逢与救赎的新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