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漩涡散尽。
那股撕裂神魂的恐怖威压，凭空消失。
林墨的身体失去所有支撑，从半空直直坠落。
一道冰蓝色的残影闪过，比所有人的反应都快。
苏璃稳稳接住了他。
入手，是刺骨的冰冷。
她低头，看着怀里昏迷的少年。
他脸上血色尽褪，一片死白。眉心那枚重铸的【神之泪】，黑白二色为基底，如太极轮转，其上七彩光晕生灭不定，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邪异。
他的气息，彻底变了。
不再是那个她熟悉的，带着霜月之力的少年。
而是一种更高位阶的存在。
一种让她血脉深处，那传承千年的冰霜神性，都感到本能亲近，又本能敬畏的气息。
“他怎么样了？”
雷暴大步上前，声音干涩，想检查林墨的状况。
苏璃抱着林墨，起身，用后背对着他。
一道冰冷的视线，从她肩头扫来。
“别碰他。”
三个字，没有一丝温度，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法则。
雷暴的脚步，硬生生钉在原地。
他看着少女决绝的背影，那张布满伤疤的脸，肌肉剧烈抽搐。
他想咆哮，想维护自己身为指挥官的尊严。
可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道眼神，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试图触摸神像的凡人。
仅仅是靠近，已是亵渎。
就在这时。
啪。
啪。
啪。
一阵清脆的鼓掌声，从那被冰墙封死的入口处传来。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冰宫里，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众人骇然回头。
那面万古不化的玄冰巨墙，不知何时，已融化出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洞口。
一个男人，正站在洞口，微笑着鼓掌。
他穿着一身裁剪合体的华贵黑色主教长袍，金丝滚边，纹路繁复。面容俊美近妖，皮肤却毫无血色，是那种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
他身后，空无一人。
可他一个人站在那里，散发出的威压，却比之前整个黑渊分部，比那头冰霜厄兽，比那些无穷无尽的怨灵加起来，还要恐怖。
那是一种纯粹的，位阶上的碾压。
一种生命形态的俯视。
“真是……一场精彩的演出。”
黑衣主教微笑着，迈步走进冰宫。
他的皮靴踩在冰面上，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如鬼魅浮游。
他的目光，掠过雷暴，掠过铁壁，最终落在苏璃和她怀里的林墨身上。
那眼神，不像在看敌人。
像一个园丁，在欣赏两株即将成熟，可以采摘的珍贵植物。
“完美的容器，主动与祭品融合。”
“真是，省了我不少功夫。”
他的声音温和，带着磁性，内容却让雷暴小队遍体生寒。
“你是谁！”
雷暴怒吼，强行压下灵魂的战栗，举起了特制魂能步枪。
铁壁、鹰眼、鬼影，连同幸存的士兵，瞬间组成战斗队形，数十个黑洞洞的枪口，死死对准了那个缓步走来的男人。
黑衣主教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甚至没看他们一眼。
“一群拿着玩具的猴子。”
“也敢，对我咆哮？”
他抬起一根手指。
一根戴着黑曜石戒指，修长白皙的手指。
仅仅是向上抬了一下。
瞬间。
“呃！”
铁壁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体表刚刚凝聚的岩石甲，直接崩解，化作齑粉。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被一只看不见的冰冷大手狠狠攥住，正在被寸寸捏碎。
“无法……锁定……”
鹰眼的瞄准镜里，主教的身影一片模糊，所有数据都变成了刺目的红色乱码。
她想扣动扳机，却发现自己的手指，连同整个身体，都失去了控制。
鬼影的身形，刚刚融入阴影，下一秒，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影子里硬生生扯了出来，狼狈摔在地上，徒劳地抽搐。
雷暴，还有他身后的士兵。
所有人，都被定在原地。
动弹不得。
呼吸不得。
连调动一丝魂能，都成了奢望。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那个男人，一步步，走向苏璃。
“黑渊的主教。”
苏璃将林墨护在身后，身上寒气暴涨，冰蓝色的眸子里，是彻骨的杀意。
整座冰宫，那些沉睡的金色符文，感应到她的意志，开始微微发亮。
“‘凋零’。”
她一字一顿，叫出了那个男人的代号。
被称作“凋零”的主教，脚步终于停下。
他脸上露出一丝意外。
“哦？”
“你认识我？”
“我们苏家。”苏璃的声音，比这万年玄冰更冷，“杀过不止一个主教。”
“哈哈……”
凋零笑了。
那笑声很轻，却透着无尽的嘲弄。
“那都是过去式了，可爱的小姑娘。”
“你们苏家，作为‘看门狗’的使命，今天，到此为止。”
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狂热。
“而我。”
“将在此地，迎接新神的诞生。”
他再次迈步，走向林墨。
他无视了苏璃身上暴涨的寒气，无视了整座冰宫开始共鸣的法则。
那些足以封印怨灵万年的力量，在他面前，形同虚设。
他的目标很明确。
他要摘取那颗，刚刚融合完毕，即将成熟的果实。
苏璃咬紧牙关，冰霜神性催动到极致，一柄由法则凝成的冰晶长枪，在她手中浮现。
她准备拼死一搏。
凋零看着她，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
“没用的。”
“你锤炼了他，也耗尽了自己。”
“现在的你，拿什么拦我？”
他的手，越过苏璃的防御，无视了那柄法则之枪。
那只苍白的手，探向林墨的眉心。
探向那枚，黑白流转，七彩生灭的【神之泪】。
雷暴的眼球布满血丝，屈辱与愤怒，几乎要撑爆他的大脑。
他只能看着。
什么也做不了。
就在凋零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林墨皮肤的瞬间。
林墨的眼睛。
睁开了。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
左眼，是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虚无，比深渊更寂静。
右眼，是映照万古星辰的绝对冰冷，比宇宙更漠然。
没有焦距。
没有情感。
那双眼睛里，没有映出凋零，没有映出苏璃，没有映出这个世界。
那双眼睛里，只有一片无垠的星空，和星空间，亘古不变的，冰冷规则。
凋零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脸上的狂热，瞬间凝固。
他看着那双眼睛，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极致的狂喜。
“来了！”
“终于来了！”
“第四王座！”
“星穹之律！”
一个声音，从林墨的口中发出。
那不是林墨的声音。
那是一种，不经由声带振动，直接在空间，在灵魂层面响起的，毫无起伏的，纯粹的规则之声。
“分析完毕。”
“目标：黑渊主教‘凋零’。”
“威胁等级：极高。”
“处理方案：”
那个声音顿了一下，像是在检索一个最合适的词汇。
“格式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