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字，没有通过空气。
没有通过声波。
它直接在每个人的脑海里，在每个人的灵魂里，轰然引爆。
凋零主教脸上那副胜券在握的狂热，第一次，凝固了。
他感觉到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谬绝伦的……干扰。
他与他伟大主宰，“万厄之源”的链接，那根植于他灵魂最深处，赐予他无上威能的信仰之线。
正在被什么东西……扫描。
“你……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优雅，透出一丝不易察明的不安。
苏璃抱着林墨冰冷的身体，同样感受到了。
她怀里的，不再是那个少年。
是一个正在运行的，冰冷的，无情的……程序。
一个，她无法理解的程序。
林墨，或者说，那个占据了他身体的存在，缓缓抬起手。
没有魂能波动。
没有杀气。
甚至没有指向任何目标。
他只是对着主教所在的方向，对着那片空间，虚虚一握。
一个无比简单的动作。
凋零主教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见了。
他身边的空间，那些坚不可摧的冰宫法则，那些构成物质世界的基础。
正在……出现乱码。
一道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比发丝还细微的裂痕，凭空出现，又瞬间消失。
像一张劣质的贴图，正在被强行剥离。
他引以为傲，足以碾压雷暴整个王牌小队的精神威压，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瓦解。
“不……不可能！”
“这是什么力量？”
雷暴小队，那些被钉在原地的队员，发现自己能动了。
不，是那股碾压他们的力量，消失了。
“上校！我……我能动了！”
鹰眼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尖叫，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怎么回事？那个主教……他……”
铁壁挣扎着爬起来，看着主教，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雷暴没有回答。
他死死盯着林墨。
盯着那个悬浮在苏璃怀里，双眼空洞，却掌控了一切的少年。
那不是战胜。
那不是压制。
那是……权限。
更高的权限。
“我的力量……”
凋零主教骇然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体内，那股源自“万厄之源”，足以污染神明，毁灭世界的黑色能量。
正在被解析。
正在被定义。
它不再是伟大，不再是神圣，不再是终极。
它变成了一行行……可以被读取，被修改，被删除的数据。
一种至高无上的力量，被强行降格。
降格成……一段代码。
“不！！”
“这不是真的！！”
他一生信仰，他为之奉献一切，他赖以俯瞰众生的神力。
在对方眼中，只是一个可以被随意摆弄的程序？
这是比死亡，更深一万倍的羞辱与恐惧。
“你……你不是容器！”
“你根本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容器！”
“你是什么东西！！”
他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俊美的面容扭曲，再无一丝从容。
那个占据林墨身体的存在，终于再次“开口”。
那冰冷的规则之声，在凋零的灵魂里响起。
“我是系统。”
凋零的尖叫，戛然而止。
系统？
什么系统？
“而你的‘神’。”
那个声音继续陈述，不带一丝情感，像在宣读一份检验报告。
“只是一个未经授权的，携带病毒的，外部程序。”
一句话。
凋零主教的世界，彻底崩塌。
他脸上的血色褪尽，那是一种灵魂被抽空的惨白。
他引以为傲的神，是病毒？
他忠贞不渝的信仰，是BUG？
他穷尽一生的追求，是一场笑话？
“不……你撒谎……”
“你在亵渎神明！！”
“吾主是……”
“现在。”
那个声音，打断了他徒劳的辩解。
林墨那只虚握的手，五指缓缓收紧。
“开始查杀。”
轰！
凋零主教身上那件华贵的黑色长袍，无风自动，寸寸碎裂！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
一根漆黑如墨，沾染着无数哀嚎灵魂，散发着最纯粹恶意的能量丝线，被一股无法抗拒，无法理解的力量，强行从他灵魂深处，从他天灵盖里，硬生生拽了出来！
那根线，暴露在空气中。
它扭曲，挣扎，发出无声的尖啸。
那是他与“万厄之源”的链接。
是他身为黑渊主教的力量之源，身份之证！
“不！住手！”
“把它还给我！！”
“那是我的！！”
他疯狂嘶吼，像个失去一切的赌徒。
可在那双星辰之眼里。
那根恐怖的灵魂之线，那无数信徒的怨念集合，那纯粹的“厄”能量。
只是一行行充满了逻辑漏洞，冗余，且极不稳定的代码。
“清除。”
随着一声令下。
那根挣扎的黑色丝线，停住了。
然后，无声无息，它像幻影一样，崩解成漫天飞舞的，最细微的数据流。
被彻底……删除。
噗——
凋零主教猛地喷出一大口漆黑的血。
他身上那股神魔般的气息，瞬间跌落谷底。
从云端，坠入尘埃。
他失去了与神的所有联系。
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主教。
他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甚至因为灵魂被重创，而显得格外虚弱的……魂武师。
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整个冰宫，一片死寂。
雷暴，铁壁，鹰眼，鬼影……
所有人都呆滞地看着眼前这超乎理解，超乎想象的一幕。
一个在他们眼中，如同神明，如同天灾，一根手指就能让他们全军覆没的黑渊主教。
就这么……
被“格式化”了？
苏璃低头，看着怀里林墨的脸。
他的眼睛，缓缓闭上。
那股冰冷无情的“系统”意志，正在退去。
他自己的意识，正在回归。
眉心那枚重铸的【神之泪】，光芒也渐渐内敛。
一切，似乎都结束了。
雷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
他该说什么？
质问林墨吗？
质问他到底是什么？
他不敢。
他甚至没有勇气，再直视那个少年。
就在这片死寂中。
一声轻微的，如同玻璃碎裂的“咔嚓”声，打破了平静。
声音的来源，是跪在地上的凋零。
他失魂落魄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在他破碎的长袍之下，怀里，一枚用未知材质制成，形如一颗枯萎心脏的黑色徽章，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比他之前全盛时期，还要恐怖亿万倍的绝望意志，跨越了无尽空间，顺着那道裂缝，降临了。
那不是一个人的声音。
那是无数世界在哀嚎，无数文明在陨灭的合奏。
“渎神者……”
那个意志，在整个冰宫，在所有人灵魂里回响。
“吾……”
“记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