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纷纷落下,相比往日的熙熙攘攘,阴雨中的雍和宫幽静中更显肃穆。
这座闹市中的庙宇,由三座精致的牌坊和五进宏伟的大殿组成。红墙掩映的院墙外,能看到庙宇高昂的飞檐斗拱。而墙内,却独有一份幽静。偶尔一阵的车辆的鸣笛,翻入高高的院墙也仅剩一些尾巴,和着叶子掉落的声音,雨打在地下的声音,丝毫不显刺耳和嘈杂。
王九披了件简单的蓝色雨衣,继续清扫着入院主路的落叶。刚十一月份,银杏叶黄灿灿的,但在秋雨中也不免显得颓败和无精打采,一阵风来,稀稀疏疏的飘落。
一年又一年,一片又一片。王九不慌不忙的清扫着,偶尔走过熟客也站住寒暄几句。隔壁雨儿胡同的赵大爷,两条街外的合鑫嘉园的黄大哥,都是这的常客。常常自个胡同聊天聊乏了,就往这边慢慢走,见到熟人就站住又聊,也是惬意极了。雨天胡同人少,都猫在家里赶暖和,也就见着赵大爷遛弯到入口处,老远喊声忙呢就算是和王九打招呼了。
王九跟赵大爷住的最近,出了赵大爷家门,往东北方斜入的巷子一拐,第二家就是王九的院子了。要说也是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全可以歇着遛鸟晒太阳再侃天侃地的,但王九还是在对面的雍和宫谋了份差事,负责一天两次的园区清扫,也算活络下筋骨。
和一般的本地人不同,王九不喜热闹,也很少凑着街头巷尾的聊天和下棋。最常见到的就是他背着手不疾不徐的往对街走去,穿着极少更换的墨蓝色立领夹克,灰色直筒长裤,外加一双黑色的老北京布鞋。单看背影,王九这瘦长的身形像个刚及四十的中年人,不拖沓的步伐加上惯常背手的姿势让他看起来像个干部。但要转回正面,那双凌厉的眼神下的厚重眼袋,会一下子暴露年龄。飞扬的眉毛再配上稍有下耷的嘴角,俨然一副不好招惹的样子。然而这份不好惹,更多的是严肃寡言的不怒自威,而非暴躁易怒来使人生畏。
十一月份阴冷的天加上秋雨,寒意颇浓。又拢起四小堆落叶后,王九抻了抻胳膊,将扫帚斜靠在就近的树身上,开始燃起一支烟。
烟的飘渺和口中的雾气相混合,有些歪歪斜斜向上,有些向前延展,变化出各种造型。王九感觉一阵惬意。顺着烟的方向,他看到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在落叶中若隐若现,像只黑色的小猫崽。慢慢享受完最后的两口后,王九才缓缓走过去。拿脚拨开落叶,嘿,一顶黑色贝雷帽。
王九拿在手上掂量了一番,黑色的条绒肌理配上内衬一层薄绒,像是女性款式的帽子。被雨打潮的帽子还没完全湿掉,八成掉落也不过一小时。王九前后看了看,入院走道只有偶尔掉落的叶子和自己。怕是不能物归原主了。
烟已燃完,王九还是大口一吸,然后慢慢的吐出。
又是一个有执念的人。王九踩灭烟头,随手把帽子塞进雨衣口袋,继续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