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虞他们入山的第三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苏锦芸就被屋顶的“噼啪”声惊醒。不是雨滴的钝响，是像无数细针砸在瓦片上的脆响，带着种诡异的穿透力。她猛地坐起身，看见窗纸被染成了淡黄绿色，凑近一看，纸面上竟蚀出了密密麻麻的小坑，像被强酸泼过，她赶紧推醒林虞，两人走到一楼大厅。
“这是酸雨.....，还是来了....。”
张教授站在门口嘟囔着，刚好被出来的林虞她们听见，他神情带着惊慌，转身的时候险些与林虞她们撞个满怀，他感觉对她们说道。
“快把窗户关上，别让雨水飘进来，酸雨有腐蚀性。”
林虞赶紧冲过去关上所有的门窗，也该庆幸这房子修建的比较牢固。但是风裹着酸雨滴斜斜砸进来，也溅在她的手背上，瞬间传来一阵刺痛，像被蚂蚁咬了一口，林虞抬起手一看，皮肤已经红了一片。夏君一瘸一拐地跑过来帮忙，他的裤腿还沾着昨晚处理伤口的草药汁，被酸雨一淋，立刻冒起了白烟。苏锦芸把他扶到一旁坐下开口说道。
“伤患就应该好好休息，这些我们来就好。”
苏锦芸走过去在口袋拿出药膏给林虞擦上，这是她私人用的药，一直都是携带着，对于林虞她一点都不会小气，把最好的都给她用。她们一起关好了门窗后回到里屋，里面的人都垂头丧气的坐着，有的坐地上，有的坐椅子上，有的坐在床上，还有的站着交头接耳的。他们看见林虞身影纷纷让了道，她如老大一样站在中间，无奈的叹了口气，现在是酸雨，根本无法出去找吃的。不过好再那三天大家也去山里打了些野味回来，以及找了些野果子。但是这些都不经放，现在的物资最多能撑个半个月，但是半个月后呢？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更不知道这酸雨还要下多久。
这时候林虞看见陈春抱着孩子缩在炕角，孩子的小脸涨得通红，昨晚刚退下去的低烧又烧了起来，呼吸急促得像小风箱。
“怎么办啊？”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在脸上挂着，看见林虞走过来赶紧抬头看着她，希望能救救自己的孩子。
“孩子的疹子还没好，要是被酸雨淋到……...这怎么办啊....，林虞，孩子又烧了，我.....。”
苏锦芸也走了过来，她只是看了一眼就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在孩子身上，又用老人留下的油布盖住炕沿。
“别怕，我们把门窗都关严实了，酸雨渗不进来的。张教授，药箱里有治烫伤的药膏吗？刚才有几滴雨溅到孩子胳膊上了。”
张教授快速翻药箱的手在抖，铁皮药箱碰撞着发出叮当响，不一会儿他就拿出一个瓶子出来走林虞身边说道。
“有，有獾油膏，这是我老家那边的一个老郎中自己熬的，治灼伤管用，快给孩子涂上，孩子发烧再喝点姜水。”
他捏着小瓷瓶，倒出半透明的膏体，小心翼翼地抹在孩子胳膊的红疹上，张教授的眉头一直皱着，突然叹气。
“唉，这酸雨比我预想的还厉害，外面的植物估计是全毁了，以后找野菜更难了。”
林虞趴在门缝上往外看，心一点点沉下去。院子里的牵牛花藤已经彻底枯黑，原本干瘪的玉米串被酸雨淋得软塌塌的，滴着黄绿色的水，墙角的竹筐被蚀出了洞，里面的土豆滚出来，表皮很快起了皱，像被煮过一样。远处的山林更吓人，原本灰绿的树冠蒙上了一层死气的白，风一吹，叶子就像碎纸一样往下掉，露出光秃秃的枝桠，像无数只伸向天空的枯手。
“水缸，快去看看水缸。”
小许突然喊起来，还没等别人反应过来他已经跑远了，林虞也转身就往厨房冲，看见水缸被盖的严严实实的后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夏君也跟过来，他拿了一块油布盖上，拍了拍林虞肩膀示意她安心，这水保护的挺好，加上老人住深山里，家里还囤了十几箱大瓶的矿泉水，水虽然不少，但是也不能浪费，毕竟现在物资都紧缺。
酸雨下到晌午才停，天空依旧是诡异的暗红色，空气里飘着股刺鼻的硫磺味。林虞隔着门缝观察了半个钟头，确认外面没有残留的酸性水雾，才敢让夏君和小许出去查看。两人裹着厚厚的旧棉衣，戴着用布缝的简易口罩，刚踏出房门，就被院子里的景象惊住了。
他们看见外围的院子里，篱笆墙被蚀得坑坑洼洼，靠近地面的地方已经软塌塌的，一脚就能踹出个洞，昨晚野狗留下的脚印里，雨水积成了小水洼，泛着黄绿色的光，里面的几只蚂蚁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最吓人的是院子里的石磨，表面的石浆被淋得剥落下来，露出里面灰白的石芯，像被啃过一样。他们该庆幸这房子是安全的，都是用混凝土修建的，只是外面看着比较古老而已。
“后山的竹林估计也完了。”
夏君努力蹲下身，摸了摸地上的泥土，指尖沾了层黏糊糊的黑泥，摇了摇头起身对小许说着。
“这竹沥肯定是不能用了，得另想办法找退烧药。”
小许突然指向泥墙的院门外。
“你们看！那是什么？”
林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篱笆外的小路上，躺着几只野鸟，羽毛脱落了大半，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散发出恶臭。林虞的喉咙发紧，她看着那些恶臭尸体，心里一阵恶心，然后想起孩子胳膊上的红疹，她只觉得有史以来最无助的一刻。如果酸雨把所有的东西都侵蚀了，那哪里还有活下去的希望，但是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这么颓，毕竟现在她才是希望。
“先把院子里的积水清理干净，用沙土盖起来，别让孩子靠近。夏君，你带几个人去地窖看看，红薯和干货有没有受潮，小许，你去检查一下屋顶，看看有没有漏雨的地方，张教授，你清点一下药品，尤其是退烧药和消炎药，统计一下每个人的身体状况。”
林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恐慌，
分配完任务，她走到陈春身边，看着孩子昏睡的脸，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是烫得吓人，她只能努力去安慰着。
“会好的，我们会好起来的。”
她轻声说着，这次不是安慰别人，是在给自己打气，林虞挤出个笑容，让自己镇定下来。
“我们还有米，还有药，还有这栋房子，只要守住这里，总能等到雨停。”
陈春点了点头，眼泪却还是掉了下来，砸在孩子的手背上。傍晚时分，夏君从地窖上来，索性后院小仓库的地窖里的食物是完好的，夏君点点头开口。
“地窖的东西都没有问题，干货，红薯这些都是安全的，只是仓库外面有几只死了的兔子和老鼠”
张教授拿着个小本子走过来，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他对着林虞开口说着情况。
“有五个人出现了咳嗽和皮肤红肿的症状，都是今早封窗时被酸雨溅到的。退烧药只剩一盒了，獾油膏也不多了，最多够给孩子用个十次左右。”
林虞捏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暗红色的天空，突然想起卫星电话。电量只剩最后一格了，要是现在给父亲打电话，说不定还能接通，问问安全屋的情况，再问问妈妈的病有没有好转。可万一打不通，这最后一格电就浪费了，以后再也没法联系了。
“我要再打一次电话。”
林虞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不管能不能接通，我都要试试。”
夏君没有反对，他们共患难这么久，早就是朋友了，他只是把自己的棉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小心点，别冻着。”
林虞走到院子里，避开地上的积水，摸出卫星电话。按键的光在暗红色的天光里显得格外微弱，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父亲的号码。
“嘟……嘟……”
听筒里传来单调的忙音，一声，两声，三声……就在她以为要失望时，电话突然通了。
“喂？是小虞吗？”
父亲的声音比上次更沙哑，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小虞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给爸爸说，爸爸想办法帮助你。”
她站在院子里，晚风吹起她的头发，带着刺鼻的硫磺味。远处的山林里，传来野兽凄厉的嚎叫，还有隐约的像人声，不知道是幸存者，还是风吹的原因，她对着电话开口说道。
“爸爸，我没事，暂时是安全的，不过我这个手机没电了，这可能是最后一次通话，嗯...如果可以，爸爸你想办法联系一下有没有救援队能找到这里，我在城西的一个大山里，那里有一栋房子，我们在里面，山下面应该是公路，现在水退了，能看见的，而且我们会做饭，如果看见有炊烟那就是我现在的庇护所，爸爸，拜托了。”
电话那边安静的听着她的情况，声音哽咽了起来，过了半饷才发出声音回复着。
“好，闺女，爸爸会想办法的，你一定要挺住啊。”
林虞握紧了手里的斧头，斧头柄被汗水浸得发滑。她抬头看向暗红色的天空，心里清楚酸雨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而她，必须带着这三十多个人，在这该死的末日里，活下去。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