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对抱头痛哭的父子身上，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周牧的身体在剧烈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绝望。他放弃了抵抗，放弃了尊严，也放弃了作为一名副指挥的未来。
他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闹剧将以周牧的彻底崩溃而告终时，那个自始至终都带着淡淡笑意的年轻人，却再次打破了沉默。
“真是父子情深，感人肺腑。”
秦长青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他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平静得像一汪不起波澜的深潭。
他没有去看周牧，而是缓缓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营帐的穹顶，望向了虚空中的某一点。
“红祖，您都看到了吧？”
红祖？
这两个字一出，在场的许多高级将领脸色瞬间剧变！
那是澈雾战场的最高统帅，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定海神针！
他……他竟然一直都在关注着这里？
周牧僵住了，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秦长青没有理会众人的惊愕，继续对着虚空说道：“周副指挥的儿子，身为军中将领，却目无军法，视军规如无物，公然挑衅上级，甚至张口闭口便是‘我爹是副指挥’。”
“晚辈以为，这种深入骨髓的骄纵与跋扈，绝非一日之功。”
“这背后，必然是周副指挥长年累月的纵容，甚至是言传身教的结果。”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个儿子尚且如此，谁能保证他周牧的麾下没有其他仗势欺人之辈？谁能保证他本人在处理军务时，能够做到真正的大公无私？”
秦长青的话语如同一柄重锤，一字一句，狠狠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因此，晚辈恳请红祖下令，彻查副指挥周牧！”
“查他治军不严之罪！查他教子无方之过！更要查他……是否还有其他徇私枉法，贪赃枉法的行为！”
“澈雾战场，乃人族边疆第一防线，不容许有任何蛀虫存在！恳请红祖，肃清军纪，以正视听！”
轰！
秦长青的话，比之前逼迫周牧“大义灭亲”还要震撼人心！
如果说之前只是针对他儿子，是诛心之计。
那现在，就是连根拔起，是要将他周牧彻底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周牧浑身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完了。
全完了！
他最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彻查？
他根本经不起查！
他私底下做的那些勾当，尤其是……尤其是和魔族暗中接触的事情，一旦被翻出来，别说他一个副指挥，就是他周家九族，都要被夷为平地！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如同天宪般从九天之上降下，回荡在整个营地。
“准。”
仅仅一个字。
却蕴含着无上的意志，言出法随！
随着这个声音落下，一股磅礴浩瀚的气息笼罩了全场，所有士兵，无论修为高低，都在这一刻感到发自灵魂的战栗，不由自主地单膝跪地。
“恭迎红祖！”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响起。
周牧面如死灰，身体筛糠般抖动起来。他知道，红祖金口一开，此事便再无任何转圜的余地。
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不！
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他周牧能爬到副指挥的位置，手上沾过的血，脚下踩过的骨，数不胜数！他不是那种引颈就戮的懦夫！
既然横竖都是一死，为何不拼死一搏？
一个疯狂的念头，瞬间从周牧的心底滋生，并且如野草般疯长！
抓住他！
抓住这个年轻人！
红祖如此关注此地，显然对这个年轻人极为看重！只要能将他控制在手里，作为人质，自己就有机会逃出升天！
他相信，在红祖的心中，这个年轻天才的命，绝对比他一个即将被清算的副指挥要金贵得多！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唯一的生路！
电光火石之间，周牧的眼中闪过一抹极致的疯狂与狠厉。
求生的欲望，彻底压倒了所有的理智与恐惧！
“小畜生，要死，就拉着你一起陪葬！”
一声发自灵魂深处的咆哮在他心中炸响。
下一刻，周牧动了！
他没有丝毫征兆，整个人体内的灵力在一瞬间被压榨到了极致，一种诡异的血色光芒从他体表一闪而逝。
本命天赋——血影遁！
他的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血色残影，以一种超越了空间法则的诡异步伐，直扑秦长青而去！
太快了！
这速度，已经完全超出了元婴后期修士应有的范畴！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些修为高深的高级将领，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们只觉得眼前一花，周牧就已经从原地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到了秦长青的面前！
一只布满了毁灭性灵力的手掌，如同索命的鬼爪，狠狠地抓向了秦长青的咽喉！
周牧的脸上，已经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狰狞笑容。
他仿佛已经看到，这个将他逼入绝境的年轻人，在他手中瑟瑟发抖，成为他逃出生天的最后一张王牌！
然而，面对这足以秒杀同阶修士的雷霆一击，秦长青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他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仿佛早就料到了周牧会狗急跳墙。
就在周牧的手即将触碰到秦长青脖颈的那一刹那。
一道微不可查的剑光，不知从何而起，一闪而逝。
快到极致，也锋锐到极致。
噗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
周牧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狰狞笑容，也彻底凝固。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周牧保持着前扑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有些疑惑。
为什么……自己停下来了？
为什么……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
他看到了一具无头的身体，穿着他熟悉的副指挥铠甲，正无力地向前倒去。鲜血，如同喷泉一般，从那空洞的脖颈中冲天而起。
咦？
这具身体……好眼熟啊……
这是他意识中最后的一个念头。
下一秒，一颗带着惊愕与不解表情的头颅，冲天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血色的抛物线，最后“咚”的一声，滚落在地。
直到死，他都没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全场，一片死寂。
鲜血喷洒的声音，和头颅滚动的声音，在此刻显得如此刺耳。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表情看着那个依旧站在原地，纤尘不染的年轻人。
秦长青缓缓抬起手，仿佛要拂去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澈雾军法第三十六条：凡被审查之人，若敢反抗、逃逸，或对其他指挥官动手，可视为叛徒，当场格杀，无需请示。”
“我只是……在执行军法而已。”
话音落下，他看了一眼地上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解尸龙君之名，在这一刻，于无数将士的心中，化作了一道永不磨灭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