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介扶着墙挪到厨房时,后腰的钝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他艰难的打开冰箱,看着里面专为小狗准备的新鲜鸡胸肉和蔬菜,指尖在冰冷的冰箱门上按出浅浅的白印。
身后忽然传来“哒哒”的脚步声,他回头就看见余放叼着自己的毛绒玩具,小短腿一颠一颠地跑过来,把玩具轻轻放在他脚边。
“不用……”他刚想开口让小狗回客厅,却见余放忽然举起前爪,小心翼翼地搭在他的裤腿上,湿漉漉的黑眼睛望着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像在说“别难过”。
余介愣住了。
长这么大,除了早逝的父母,还从未有人对他露出过这样纯粹的关切。他蹲下身,看着小狗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他手背上的灰尘,温热的触感让他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下来。
余放见他蹲低,索性把脑袋往他怀里拱了拱,毛茸茸的耳朵蹭着他的胳膊。
她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不能替他止痛,也不能阻止余秋雨的暴力,只能用这种笨拙的方式告诉他——至少在这里,还有一个“生物”在意他疼不疼,不然迟早要因为余秋雨的毒打,让他生出毒死自己的心。
余介的手指悬在半空,犹豫了很久才轻轻落下,顺着狗毛慢慢抚摸。那力道轻得像怕碰碎什么珍宝,指尖划过的地方,狗毛簌簌地动。余放舒服地眯起眼睛,尾巴在地板上扫出“沙沙”的轻响。
她故意把脑袋往他手心蹭了蹭,毛茸茸的耳朵扫过他的手腕,引得男孩指尖微微一颤。厨房的灯光昏黄得像块融化的黄油,把一人一狗的影子拉得老长,贴在墙上轻轻摇晃。
余介摸着怀里温热的狗毛,刚才被扫帚抽打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但心里的委屈和愤怒,竟像被温水泡过的糖块,奇异地化了。
又看看怀里乖乖蹭着他手的小狗,突然伸手把她抱了起来。余放没挣扎,四脚朝天蜷成个毛球,任由他抱着靠在冰箱上。男孩的怀抱很轻,带着淡淡的洗衣液味,混着点厨房的油烟气,竟意外地让人安心。
她用湿乎乎的鼻尖蹭了蹭他的下巴,发出软糯的“汪呜”声。
“谢谢。”余介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冰箱的嗡鸣,却精准地钻进余放耳朵里。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轻蹭了蹭。余放心里的算盘噼啪响:这小子倒是上道,知道感恩。她尾巴尖勾了勾他的手腕,算是接受了这句道谢。
余介很快把她放回垫子上,转身继续切鸡肉。刀刃碰在菜板上发出“笃笃”声,动作还是有点迟缓,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但后背不再像刚才那样佝偻着,肩膀也挺直了些。
余放趴在旁边,看着他认真切肉的样子——鸡胸肉要撕成条,鸡腿要去骨,连西兰花都要切得大小均匀,比给自己做饭上心多了。她突然眼睛一亮,似乎想到回去的办法了,她要让小反派对自己产生依赖。
她舔了舔爪子,看着锅里渐渐冒热气的肉丁,思考这个想法的可行性。要拿捏世界意识,就得先拿捏住它最在意的剧情关键人物啊。
于是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以,而且拿捏一个缺爱的小孩,对她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
等她思考完,饭也好了,余放想到变成人的办法,心里也不慌了,她现在就是抓紧吃饭养大自己的小身板,好让自己活到回去的时候。
余介蹲在地上,看着余放把食盆里的鸡肉丁、西兰花和鸡蛋羹吃得干干净净,连盆底最后一点汤汁都舔得发亮,眼里像落了星星,亮得惊人。
他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裤缝,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露出点孩子气的傻气。刚才切菜时被刀背硌红的指节,此刻看着竟也不那么疼了。
“你好像很喜欢。”他小声说,像是在跟狗说话,又像是在跟自己确认。
余放甩了甩尾巴,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膝盖,那么丰盛的饭能不喜欢吗?
男孩被她蹭得身子一僵,随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挠了挠她的下巴。
她打了个饱嗝,四脚朝天躺在地上,露出白白的肚皮。余介看着她毫无防备的样子,突然笑出了声,清清脆脆的。
原来被人在意的感觉,是这样的,他想。
余放被揉的眯着眼睛,心里不禁得瑟,小孩子还是很好哄的嘛!
第二天日头升到正空,余秋雨才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从楼上晃悠下来,脸上还带着宿醉未醒的疲惫。
听见楼梯响动,她立刻从狗窝蹦起来,颠颠地跑到余秋雨脚边,用毛茸茸的脑袋使劲蹭着她的裤腿,尾巴摇得像个小马达。她心里门儿清,可怜反派归可怜,保住自己的“饭票”才是头等大事——在这个家里,余秋雨才是掌握食物分配权的老大。
“呀,我们放放醒了!”余秋雨被她蹭得没了脾气,弯腰把她捞进怀里,手指随意地捋着她背上的毛。她斜倚在沙发上,目光扫过正在拖地的余介,语气懒懒地发号施令:“以后放放的饭都归你管,一日三餐顿顿不能少,敢忘了一顿,看我怎么收拾你。”
“是。”余介低着头应了一声,拖地的动作没停,耳根却悄悄红了。
他心里其实藏着窃喜。
以前厨房的东西他碰都不敢碰,余秋雨买的米粮蔬菜都数得清清楚楚,他偷吃一口都会被发现。可现在不一样了,余秋雨让他负责喂狗,意味着他能光明正大地进出厨房,能趁着给小狗做饭的空档,给自己热个馒头、煮个鸡蛋——这些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现在终于有了正当理由。
余放窝在余秋雨怀里,把男孩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得一清二楚。她忍不住用鼻尖蹭了蹭余秋雨的下巴,心里暗笑:这孩子倒是机灵,立马就抓住了重点。
余秋雨没注意到余介的心思,只顾着逗怀里的小狗:“我们放放要长高高,以后当最威风的德牧,谁欺负你妈妈就放你咬他。”她说着还故意瞥了余介一眼,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余介假装没看见,默默拖完地就转身进了厨房。他知道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能有机会填饱肚子,已经是意外之喜。打开冰箱,看着里面充足的食材,他开始盘算今天的狗饭——或许可以多煮个鸡蛋,小狗吃蛋白,他吃蛋黄。
客厅里,余秋雨抱着余放看电视,时不时给她喂点零食。余放一边享受着“富贵狗”的待遇,一边用余光瞟着厨房的方向。见余介正低头认真地清洗西兰花,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忽然觉得这个安排或许是歪打正着——至少从今天起,余介不用再啃干硬的面包了。
等余介端着做好的鸡肉蔬菜粥出来时,余秋雨已经回房补觉了。他把温热的粥放在余放面前,又悄悄端了个小碗进自己房间,碗里藏着半个煮鸡蛋和几块鸡肉。
余放看着他轻手轻脚的背影,尾巴轻轻拍了拍地板。或许,这就是改变的开始?不用对抗世界意识,不用刻意扭转剧情,就借着一条狗的身份,让这孩子多吃口热饭,少受点冻饿委屈。最后再等价交换,靠他帮自己变回去——这么一想,好像也没那么难。
她低头舔了口碗里的粥,温热的米糊滑进胃里,顺着食道暖到心口。当狗的日子确实荒唐,每天跟在人屁股后面摇尾巴,还要提防世界意识搞鬼。可现在不一样了,有了明确的回去的路,只要等个合适的契机,这点难熬的日子,好像也能扛过去。
尾巴又轻轻晃了晃,她盯着余介的背影,心里头第一次没了之前的焦躁,只剩下点踏实的暖意。管它剧情怎么走,先把眼下的日子过好,把这孩子护好,剩下的,慢慢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