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陈锋和鬼叔被领进了客厅。
看到来人,冯敬尧反而愣住了。
没有想象中的满脸横肉,也没有凶神恶煞的样子。
只有一个面色苍白、身形瘦弱,看起来像个常年生病的年轻人。
还有一个,是仿佛随时会被风吹倒的干瘪老头。
冯敬尧的胆量,莫名地增加了一些。
他猛地一拍桌子,想要占据主动。
“我……我和你们这些街头混混向来互不干涉,你们想干什么?”
“我告诉你们,这里是港岛!我随时可以报警!”
然而,陈锋完全没理会他这种无力的威胁。
他自顾自地走到那张柔软的沙发前坐下,甚至还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
鬼叔则安静地站在他身后,低着头,像一尊没有感情的影子。
这种旁若无人的镇定,让冯敬尧准备好的一肚子威胁话语,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冯先生,别误会。”
陈锋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冯敬尧耳朵里。
“我不是来敲诈的。”
“我是来给你提个醒的。”
陈锋端起桌上的红茶,慢悠悠地吹了吹热气,仿佛真的只是在和一位老朋友闲聊。
“我有个朋友在海关工作。”
“他说,皇家海军陆战队已经进驻码头,最近有大动作,专门查处‘战略物资’。”
“冯先生……”
陈锋放下茶杯,抬起头,漆黑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对方。
“盘尼西林这东西,现在可是没人敢碰的烫手山芋啊。”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精准地砸在冯敬尧那根脆弱的神经上。
“轰!”
冯敬尧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海关的朋友?
皇家海军陆战队?
这些他只在报纸上见过、感觉遥不可及的名词,此刻通过这个年轻人的嘴,变成了悬在他头顶的利剑。
他内心最深的恐惧,被对方如此轻易地、赤裸裸地揭开了。
一层冰冷的汗珠,瞬间从他的额头渗了出来。
陈锋看在眼里,嘴角的笑容却没有变化,继续不紧不慢地,给他浇上最后一盆冷水。
“我还听说,这批货要是被查到,可不仅仅是赔光本钱那么简单。”
“按照‘通敌罪’来处理,那可是要坐牢的。”
陈锋环视了一圈这间装修豪华的客厅,目光最后落回到冯敬尧那张惨白的脸上,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
“冯先生家业庞大,有娇妻爱子,可千万不能因为这点小事,把自己的下半辈子都搭进去啊。”
“哐当!”
冯敬尧再也站不住了,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撞得红木椅子发出一声沉重的声响。
完了。
彻底完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赤身裸体的人,所有的秘密、所有的恐惧,都被眼前这个年轻人看得一清二楚。
看着他那副魂飞魄散、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的样子,陈锋知道。
时机到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张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属于商人的、意图显露的微笑。
“不过,冯先生也别太担心。”
“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帮你‘合法’地处理掉这批烫手的货物。”
“就是不知道……”
陈锋的声音故意拖长,像一根鱼线,轻轻却又牢固地勾住了冯敬尧最后一丝希望。
“冯先生……舍得不舍得。”
“什么办法?”
冯敬尧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肥胖的身体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因为动作太急,甚至带倒了旁边桌上的雪茄盒。
名贵的古巴雪茄散落一地,他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他的视线牢牢盯住陈锋,浑浊的眼珠里,燃起既卑贱又狂热的祈求火苗。
“陈堂主!只要能救我!我什么都愿意放弃!真的什么都愿意!”
陈锋看着他这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嘴角的笑容一点都没变。
他等待的,正是这句话。
“办法嘛,倒是有个现成的。”
陈锋的语气不紧不慢,就好像在讲一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往事。
“我听说,冯先生这批货物,全都有正规的单据,对吗?”
冯敬尧下意识地点头,动作像小鸡啄米一样急促。
“那就好办了。”
陈锋的手指在光滑的红木茶几上轻轻敲着,每一次声响,都像敲在冯敬尧的心上。
“我们忠义堂在城寨里,还有一块土地。”
“我们可以立一张字据。”
他压低声音,话语里带着一种魔鬼般的引诱。
“就说,你看中了我们那块地,我们没钱,就把这批药……‘抵押’给了你。”
“不不不,”陈锋突然摇了摇头,像是在完善这个毫无破绽的计划,“说反了。”
“应该是你,把这批药‘卖’给了我们忠义堂。”
“我们,用那块地皮和你做‘交易’。”
冯敬尧的脑子早就乱成一团,只能呆呆地跟着陈锋的思路走。
陈锋身体微微向前倾,那双漆黑的眼睛在灯光下亮得惊人。
“冯先生,你好好想想。”
“到时候,万一,我是说万一,港英政府真的查到你身上。”
“你就可以拿出这张字据,告诉那些警察。”
“你,才是受害者。”
“是我们忠义堂这帮无赖,用威逼利诱的手段,用一块破地强行换走了你价值极高的药品!”
“你不仅没有罪,甚至还能得到那些洋人的同情。”
“至于我们忠义堂……”
陈锋轻轻笑了一声,靠回柔软的沙发里,语气里带着一种满不在乎的自我嘲讽。
“不过是不值钱的性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城寨那种地方,他们想管也管不了。”
这番话像一道光,一下子照亮了冯敬尧心中最黑暗的绝望角落。
是啊!
黑锅让忠义堂去背!
自己从一个可能被枪毙的“通敌犯”,摇身一变成为被黑社会欺压的可怜商人!
这……这简直是天才般的脱身好办法!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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