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那批货物的价值,冯敬尧的心就像被刀子割过一样疼。
那样一来,就等于白送了啊!
他脸上的狂喜瞬间被心疼和挣扎取代。
陈锋把他所有的表情都看在眼里。
他没有催促,只是给了旁边一直像影子一样沉默的鬼叔一个眼神。
鬼叔立刻明白了意思,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脏兮兮的纸包。
纸包被打开。
里面是一叠皱巴巴、沾着油污和汗渍的港币。
纸币有大有小,加在一起最多也就几百块钱。
这是忠义堂账面上最后一点能动用的财产。
陈锋把那叠钱轻轻推到冯敬尧面前。
“当然,我们忠义堂做事讲规矩,不会让冯先生白白帮忙。”
“这点钱不成敬意。”
“算是我们预付的‘订金’,剩下的钱十天后送来。”
那叠寒酸的钞票,和这间奢华的客厅形成了极其荒诞又刺眼的对比。
它像一根稻草。
但却是压垮冯敬尧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边是倾家荡产甚至要把牢底坐穿的灭顶之灾。
另一边是损失金钱却能换来平安,甚至还能反咬一口的“完美”结局。
该怎么选,还需要犹豫吗?
“好!”
冯敬尧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怪叫。
“就按你说的办!”
他颤抖着抓起桌上的钢笔,在鬼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准备好的那份粗糙的“地契转让合同”上,潦草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力道之大,几乎要把纸张划破。
陈锋站起身,拍了拍衣角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带着鬼叔转身就走,没有再看那个瘫软在椅子上的胖子一眼。
当天晚上。
十几辆吱呀作响的木板车,在癫狗等人的护送下,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地回到了忠义堂破败的堂口。
消息早就传开了。
所有还能喘气的忠义堂成员,全都聚集在院子里。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紧张、怀疑,还有一丝不敢相信的期待。
“哐!”
癫狗用一根撬棍猛地撬开了第一只木箱的顶盖。
木屑飞溅开来。
所有人的呼吸在这一刻都屏住了。
一盏昏黄的煤油灯被凑了过去。
灯光下,一排排躺在稻草里的青霉素玻璃瓶,反射出琥珀般温润又醉人的光泽。
那不是药。
那是金条。
那是能换来粮食、换来地盘、换来尊严的……黄金!
院子里一片寂静。
随即。
“吼——!!!”
癫狗猛地仰起头,发出一声压抑了太久、近乎野兽般的狂喜嘶吼。
“发财了!我们发财了!!”
“盘尼西林!全都是盘尼西林!”
整个忠义堂瞬间沸腾起来!
所有人都在欢呼、在咆哮,他们互相用拳头捶打着对方的胸膛,用最粗俗的语言发泄着心中的狂喜!
他们看向陈锋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怀疑,不再是审视。
而是一种崇拜!
就在这时。
一个负责照顾王虎的小弟,连滚带爬地从后院柴房冲了出来,脸上挂着泪水,声音却充满了无比的激动。
“堂主!堂主!”
“阿虎哥……阿虎哥他醒了!”
王虎醒了。
这个消息像一颗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忠义堂的狂喜。
双喜临门。
一边是堆积如山的金疙瘩,一边是死里逃生的好兄弟。
陈锋拨开狂欢的人群,走进那间依旧弥漫着血腥与酒气的柴房。
门板上,王虎的脸色依然苍白如纸,嘴唇干裂,但那双曾经黯淡无光的眼睛此刻却睁开了。
他的目光直直落在陈锋身上。
没有感激涕零的哭喊,也没有劫后余生的激动。
那是一种混杂着敬畏、震撼,还有一丝茫然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完全陌生却又让他无比信服的神明。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
陈锋伸出一只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
“躺着。”
两个字,声音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王虎顺从地躺了回去,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炽热。
屋外,震天的欢呼声还在继续。
陈锋转身走出柴房,那股狂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却像是置身事外。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因为贪婪与希望而涨红的脸。
“都到正厅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的嘈杂。
正厅里,那十几只装满了盘尼西林的木箱,被摆在了最中央。
昏黄的煤油灯光,照在那些琥珀色的玻璃瓶上,反射出一种足以让任何赌徒疯狂的光芒。
忠义堂所有能站着的兄弟,都围在四周,呼吸粗重,眼神炙热。
王虎被人搀扶着,靠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他第一个开口,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力量。
“堂主!这批货,咱们得想办法运到北边去!”
“那边在打仗,这玩意儿就是命!能换来金山!”
“没错!运到大陆去!翻他妈十倍!”
“到时候,别说福义兴,就是整个九龙城寨,都得看我们忠义堂的脸色!”
癫狗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双眼赤红,仿佛已经看到了金条堆满整个屋子的景象。
贪婪,是最原始的动力。
它能让一群乌合之众,变成一群饿狼。
陈锋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直到所有人的叫嚣声渐渐平息,他才缓缓开口。
那声音,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福义兴的债,还有两天。”
一句话,让整个正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狂热,都被这两个字冻结了。
“从香港运货到大陆,要过多少关卡,要打点多少人,要花多少时间?”
陈锋的声音,冷得像铁。
“等我们的货到了,坟头的草都三尺高了。”
他走到一只木箱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玻璃瓶。
“这批药,能救我们的命。”
“也能,要了我们的命。”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鬼叔,分出三分之一的货。”
“癫狗,你带人,把这些药,用最快的速度,换成钱。”
“成本价卖。”
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在众人头顶。
“什么?!”癫狗第一个跳了起来,“堂主!这可是盘尼西林!
是黄金!我们成本价卖?那不是亏到姥姥家了!”
“这是救命,不是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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