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所有人都看着何雨，等待他的反应。那个被当枪使的干事说完也有些后悔，但酒劲上头，只能硬撑着站在那里。
李干事低着头，心里乐开了花，期待着何雨惊慌失措、百口莫辩的样子。
然而，何雨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没有愤怒，没有慌张，甚至脸上都没有太多的波澜。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几分无奈，几分惋惜，还有一丝……居高临下的怜悯？
他看向那个发难的干事，语气平和，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张干事，你喝多了。这种道听途说、歪曲事实的话，在市委的庆功宴上说出来，不合适。”
先定性：你喝多了，话不合适。姿态极高。
那张干事脸一红，想反驳：“我……我没喝多！大家都听说了……”
“大家听说了什么？”何雨打断他，声音微微提高，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回到张干事脸上，“是听说我院里一位邻居大妈因为家庭困难，思想一时想不开，用了错误的方式寻求街道帮助？还是听说这件事已经由街道办王主任亲自妥善处理，不仅解决了她家的实际困难，还对她进行了批评教育，现在全院风气焕然一新？”
他语速不快，但字字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人心上。他将“女人闹上吊”这个桃色腥膻的传闻，精准地扭转成了“群众思想问题已妥善解决”的基层工作政绩！
“这……”张干事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哪知道这些细节？
何雨却不放过他，步步紧逼，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张干事，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但我很奇怪，你不去关心我们这次活动的成功，不去关心有多少大龄青年在活动中找到了幸福，反而对这种已经澄清、已经解决的邻里纠纷这么感兴趣？还选择在庆功宴上这种场合，用这种轻佻的语气说出来？你的出发点是什么？”
连环三问！一句比一句犀利！
从“事实层面”澄清，直接上升到“动机层面”质疑！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从何雨身上，转向了面红耳赤、冷汗直流的张干事！是啊，你在这个时候说这个，你想干嘛？
李干事心里咯噔一下，暗骂一声废物！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想站起来打圆场。
但何雨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何雨根本没看李干事，而是将目光投向坐在主位的郑主任，以及旁边的王科长等人，语气变得沉痛而诚恳：“郑主任，各位领导，同事。我何雨是年轻，是从基层来的，可能身上是带着些胡同里的烟火气。但我敢拍着胸脯说，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对得起组织的培养，对得起领导的信任！我引进门的项目，我撮合的姻缘，我经手的工作，都干干净净，经得起查！”
他猛地一指张干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凛然之气：“但是！我绝不接受这种莫须有的污蔑！更不接受有人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玷污我们这次活动的成功，玷污我们筹备组全体同仁几个月来的心血！”
“砰！”郑主任猛地一拍桌子，脸色铁青地站了起来！
他早就收到何雨的“铺垫”，此刻亲眼见到有人真敢在庆功宴上发难，怒火再也压制不住！
“够了！”郑主任一声怒喝，震得整个餐厅都在回响，“张建设！你像什么样子！灌了几杯马尿就不知道姓什么了？听风就是雨，跑到这里来撒泼！我看你是思想出了问题！”
张干事吓得腿都软了，差点瘫倒在地：“主、主任，我……我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王科长也立刻站出来，厉声斥责，“市委小食堂是什么地方？是你撒酒疯、传谣言的地方吗？保卫科！来人！”
早就被王科长通过气儿的保卫科干事立刻上前。
王科长指着面如土色的张干事：“把他扶下去醒醒酒！等他酒醒了，让他写深刻检查！写不清楚，就别来上班了！”
雷霆手段！毫不拖泥带水！
两个保卫干事一左一右“扶”住瘫软的张干事，直接就往外拖。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根本没给任何人反应和求情的机会！
李干事刚刚抬起的屁股，又重重地坐了回去，脸色苍白如纸，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完了！何雨早就知道了！这是一个请君入瓮的局！
何雨看着张干事被拖走，脸上没有任何得意，反而露出一丝疲惫和痛心。他转向郑主任，深深鞠了一躬：“主任，对不起，因为我个人的事情，扰乱了大家的兴致，破坏了庆功宴的气氛，我向您和大家检讨。”
以退为进！姿态完美！
郑主任看着何雨那“委屈又识大体”的样子，再看看脸色惨白的李干事，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缓和了语气，亲自走过来扶起何雨：“小何，你受委屈了。这不是你的错，是某些人思想龌龊，见不得别人好！更见不得我们工作出成绩！”
他目光如电，扫过全场，尤其是在李干事脸上停留了片刻，意有所指：“今天这件事，到此为止！但是，谁要是再在背后搞小动作，搬弄是非，破坏团结，我第一个不答应！市委机关，不是藏污纳垢的地方！”
“好了！”郑主任举起酒杯，“一个小插曲，过去了！让我们共同举杯，庆祝我们活动的圆满成功！干杯！”
“干杯！”众人纷纷举杯，气氛重新热烈起来，但很多人看李干事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李干事机械地举起酒杯，感觉那酒杯有千斤重，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他知道，他完了。就算孙副主任还能保他，他在市委大院的前途也彻底完了。何雨甚至不需要直接指认他，郑主任那一眼，王科长的迅速出手，已经说明了一切。
何雨喝下杯中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
他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眼神冰冷。
这只是开始。
李干事，孙副主任。
你们的噩梦，才刚刚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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