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干事像一摊烂泥般瘫在保卫科的禁闭室里，鼻血干涸结痂，糊在脸上，狼狈不堪。冰冷的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何雨那句“孙副主任自身都难保”如同魔咒，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去保卫科自首？交代所有？
那和自杀有什么区别？可不自首……何雨会放过他吗？孙副主任会保他吗？
想到孙副主任秘书那张冷脸，李干事打了个寒颤。弃子！自己就是那颗被毫不犹豫抛弃的棋子！
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恐惧与绝望几乎要将他吞噬时，禁闭室的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不是凶神恶煞的保卫干事，而是何雨。
他手里拿着一份档案袋，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仿佛不是来看一个企图袭击他的仇人，而是来探望一个误入歧途的熟人。
“李干事，”何雨的声音很温和，却像鞭子一样抽在李干事的心上，“看来你还没想好。”
李干事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嘶声道：“何雨！你别得意！孙主任不会放过你的！我……我什么都不会说！”
“哦？”何雨微微挑眉，也不生气，慢条斯理地打开档案袋，抽出几张纸，“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回忆一下。”
他摊开第一张纸，那是一份通话记录单的复印件，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个频繁出现的号码和时间。
“去年十一月三号，下午三点，市委内部线，通话时长十七分钟。同一天晚上八点四十二分，这个位于城西桂花胡同的公用电话，打到了你家里。聊了什么？需要我找当时可能在附近扫街的老王头回忆一下吗？”
李干事的脸瞬间白了。城西桂花胡同……那是孙副主任一个远房亲戚家附近！何雨怎么会知道？！连通话时间都这么精确？！
何雨没给他喘息的机会，又抽出第二张纸，是一张财务报销单的复印件。
“今年一月，你经手报销的宣传部外出采风费用，住宿发票是朝阳旅馆的，但同期朝阳旅馆的消防检查记录显示，他们那段时间正在停业装修。这发票……开得挺超前啊？这笔钱，最后进了谁的口袋？是你，还是……需要打点上面某人？”
李干事的冷汗唰地一下下来了。这件事他做得极其隐蔽，何雨才来多久？！他怎么查到的？！
“还有这个，”何雨拿出第三张纸，是一份检举信的草稿复印件，字迹略显潦草，但内容恶毒，直指何雨生活作风有问题，与四合院多名女性关系不清不楚。“这是在张干事办公室废纸篓里找到的，很有意思，这字迹……看着眼熟啊李干事。需要找笔迹专家鉴定一下吗？或者，让张干事清醒后认认，是谁怂恿他当枪的？”
最后，何雨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笔记本，封皮陈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这个本子，是你刚才摔倒时从口袋里掉出来的。”何雨轻轻翻开，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一些日期、金额和缩写代号，“‘S主任，腊月廿三，三百’，‘S主任，清明，玉佛一尊’……李干事，你这是……在写日记？”
“轰隆！”一声！
李干事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如同被惊雷劈中！
这个本子！他藏得最深的秘密！记录着他这些年孝敬孙副主任的每一笔财物！他怎么会？！他什么时候？！
他猛然想起自己扑向何雨时，何雨那看似随意的一侧身和一绊……难道就在那时？！
这不是巧合！这是一个从庆功宴就开始，甚至更早的局！何雨早就盯上他了！就等着他自投罗网！
所有的侥幸、所有的坚持，在这一刻彻底粉碎。何雨手里的不是纸，那是勒死他的绞索，是轰塌孙副主任高台的炸药引信！
完了！全完了！
巨大的恐惧和崩溃之下，李干事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瓦解。他像一滩烂泥般从椅子上滑下来，瘫倒在地，涕泪横流：“我说！我什么都说！是何雨……不！是孙副主任！都是孙副主任指使我的！庆功宴捣乱，还有之前匿名信，还有……我都说！求求你……求求你把这个本子……”
何雨看着脚下彻底崩溃的男人，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他收起所有证据，语气淡漠：“早这样多好。把你知道的，关于孙副主任所有的勾当，一五一十，写下来。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说完，他转身走出禁闭室，对门口早已待命的保卫科长和郑主任的秘书点了点头。
两人眼神震撼地看着何雨，他们刚才就在门外，听到了大部分对话。这个年轻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谈笑间竟已将一位副主任逼入了绝境！
何雨将档案袋递给秘书，轻声道：“麻烦您转交郑主任。铁证如山，链式反应已经启动，接下来，就看上面的雷霆雨露了。”
秘书接过那沉甸甸的档案袋，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他知道，市委要变天了。
而这场风暴的中心，何雨，却像只是做完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整理了一下衣领，步履从容地走向走廊尽头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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